他怎么会为我哭呢?他又不爱我。
我轻轻地笑了,一字一句道:“记住,我恨你。”
说完,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跳进大海!
坠入海中的前一刻,我听见袁助理大喊:“傅总!弄错了!当初投资傅家的是……”
第十章
“噗通!”
姜知漓纵身一跃,激起巨大的水花。
傅北臣脑子一空,身体先脑子一步做出决定,跟着跳入海中。
海水腥咸冰凉,激得傅北臣清醒过来,只见身旁一团淡红的海水,没有人。
他毫不犹豫地下潜。
那股红色连绵不绝,终点处的女人长发与白裙在水中散开,安静地下坠。
傅北臣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安然赴死的决心。
他疯了似的,拼了命下潜去追她。
海水密度大,傅北臣潜得越深阻力也越大,肺部空气渐渐支撑不住,生出几分窒息感。
可不知怎么回事,姜知漓下坠的速度极快,就好像她天生便属于这片海,只是中途离开,在陆地上玩一玩。
现在她玩累了,倦了,便要魂归故乡,葬于深海。
谁也拦不住她。
谁也留不住她。
傅北臣慌乱至极,一颗心几乎要被捏碎,拼命伸手,想要碰到她。
别走。
别死。
别离开我。
海水铺天盖地,窒息与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记忆中的最后一眼,是姜知漓被血色海水朦胧了的脸。
——
傅北臣抬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
他猛然惊醒,入眼的是白色天花板。
消毒水的味道萦绕鼻间,他愕然四顾,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正挂着水。
海水、海风、阳光、还有红色的血。
这些都不见了。
病房里,只有袁助理和宋媛守在一旁。见他醒来,助理连忙扑过去:“傅总,您终于醒了!”
傅北臣有些茫然,看向袁助理:“发生了什么?”
袁助理一顿,正要开口,傅北臣发现不对了:“姜知漓呢?她为什么不在?”
刚问完,傅北臣就看见助理一下红了眼眶。
心里一沉,傅北臣抓住他的手臂,急道:“怎么回事?”
袁助理张口,声音嘶哑:“傅总,夫人她跳海了,现在还没找到……”
大约是刚醒来,傅北臣感觉脑子有些晕乎,听见这话竟很难理解其中的含义。
他怔怔地问:“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袁助理悲伤道:“出事后,我已经安排搜救队去海上搜救夫人了,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消息。”
傅北臣只觉心口痛如刀割。同时,一阵晕眩袭来,他不由得晃了晃。
原来不是梦……姜知漓真的坠海了,她真的……
这时,旁边伸来一双手,扶住了他,女人的声音里充满担忧:“北臣,保重身子。”
傅北臣眼前一亮,迅速抬头,待到看清对方的脸,却又皱眉:“你为什么在这里?”
宋媛语塞。
她其实一直坐在旁边,只是傅北臣满心只有姜知漓,没看见她。
她原本想逃的,可想到逃了更加说不清,这才强迫自己留下来。现在对上傅北臣的眼睛,她一时之间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说,当然有人会替她说。
袁助理:“傅总,在海上安澈先生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说是当年资助傅家的另有其人,不是宋小姐,而是夫人。”
“什么?”傅北臣愣住,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万分艰难才开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是夫人?”
袁助理好像有些愤愤:“傅总,安澈说,当年夫人与您分手,去他的身边,是为了从他手中拿到能盘活傅家的资金。后来资金到手,她担心您知道她的事情,会内疚自责,这才让人瞒下您,另外找了个人出面替她资助傅家。”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宋媛:“没想到,最后这功劳却被别人捡走了!”
宋媛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强自镇定道:“不是的,北臣,打电话的那个人是骗你的!当年资助你的人是我爸,你忘记了吗?”
傅北臣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满脑子只剩下助理的话。
这件事,他记得,以前姜知漓也和他解释过。
那是婚后的第一年,他仍旧恨着对方在自己落魄时离开,又在盛时回来。
她背叛了他,还要怀着别人的孩子,强迫他娶她。
他曾经有多爱姜知漓,后来就有多恨姜知漓。
在孩子第八个月的时候,姜知漓曾试图和他解释,说当年离开是为了拿到足够的资金盘活傅家。
可那时他笃信帮助傅家的是宋媛,对她的解释一句也听不进去。更恨她要说这种卑劣的、一针就能戳破的谎,不肯稍微费点心思,说个圆满一点的谎言骗他。
就好像她坚信他还爱她,只要她随便丢根骨头,他就还会像条狗一样围着她转。
所以他对她恶语相向,毫不怜惜。
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
眼前骤然模糊,傅北臣用力闭上眼,忍住眼泪,哑声问:“安澈既然这么说,那他有证据吗?”
第十一章
其实傅北臣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安澈了。
自姜知漓从安澈身边回来,傅北臣就再也不愿意见安澈。
如今,他来到这栋他深恨的别墅门前,按下了门铃。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安澈见到是他,丝毫惊讶也没有,反而笑了:“稀客啊。”
傅北臣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不知是因为溺水后昏厥刚醒,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头很晕,眼睛很红,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保持自己的姿态,坐下,问:“在海上,是你给我助理打电话。”
安澈看着他,神色复杂,许久之后才问:“姜知漓呢,她还好吗?”
提到姜知漓,傅北臣心中抽痛,神色却更冷:“我的妻子,不劳你费心。”
他盯着安澈,像毒蛇盯着猎物,一双眼猩红可怖,一字一句地开口:“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比起他的狼狈,安澈却自在多了。
他甚至游刃有余地给傅北臣倒了杯茶,脸上的笑意一如当年那清雅的模样:“喝杯茶。”
傅北臣耐心告罄,猛地将茶杯扫到地上,上前攥住安澈的衣领,咬牙切齿:“我在问你话,回答我!”
安澈仍旧平静,目光在他脸上梭巡一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安澈眼里浮现出讥讽冰冷,打破了他先前温和待客的姿态,“当初你是怎么对她的?现在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
他挣开傅北臣,从茶几下抽出几份文件仍在他身上:“你自己看吧!”
傅北臣下意识地接住那几份文件,打开来看。
那文件里,有当初宋媛父亲投资傅家的股权分配协议,也有宋媛父亲和姜知漓签订的代持股协议。
虽然都只是复印本,但傅北臣看得出来,这些文件的原件都是真实有效,具有法律效益的。
大脑好像锈住了。
傅北臣看着这几份文件,竟迟迟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当初,姜知漓离开你,是我要求的。我以足够填补傅家窟窿的资金诱惑她,要她离开你和我在一起一个月。她答应了。”
安澈看着他这副游魂般的样子,心里生出一丝隐秘的快感。
他充满恶意地说:“后来一个月期满,她怕你发现我们的交易,怕你自责内疚,就没直接和我要钱,而是要我替她找个中间人出面,投资傅家。我答应了。”
“我也曾问过她,她这么做,你要是误会了怎么办。你猜猜她怎么说的?”
安澈如愿以偿地看到傅北臣脸色苍白,眼里流露出惊惶,那是面对失去的害怕,也是自我忏悔的痛苦。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他在嫉妒对方。
嫉妒对方能够拥有姜知漓,能够这么轻易地得到自己心尖上的女人。
这份嫉妒将他变得面目全非,逼得他远走他乡。
如今,终于轮到傅北臣痛苦了。
安澈笑着,一字一句,认真得像是在说一则诅咒:“她说你会相信她,就像她相信你一样。”
傅北臣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心口连绵的疼痛骤然剧烈,就好像那只慢慢攥紧他心脏的手终于忍不下去了,猛然用力,要将他的心脏捏碎,以报复他这么多年的荒姜。
他捂住心口,头晕又一阵一阵地袭来,眼前渐渐陷入一片黑暗。
傅北臣慢慢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安澈的最后一句话闯进他的脑中,像是诅咒又像是判刑。
“可你没有相信她。”
第十二章
再度醒来,傅北臣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医院。
仍旧是冰冷的天花板与陌生的病房,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问:“姜知漓呢?”
助理一直守着,闻言犹豫了一下,才说:“还没找到。”
刚说完,助理就看见他一下红了眼眶。
“继续找。”傅北臣隐忍地闭上眼,沉声道,“一支搜救队找不到,那就两支、三支、四支。一起找。”
助理也跟着红了眼:“是。”
傅北臣不想待在医院,太冷冰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