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傍晚梁唧唧就看见陆时墨了,像个雕塑一样,和围墙融为一体。
梁唧唧因为颈托被迫仰着头,问:“有事吗?”
月色不浓,淡淡的光洒在陆时墨的额前,眉骨,隐入眼窝。
“想见你了。”男人的声音微哑。
梁唧唧听不得这种话,接连几天都是这种话有些厌烦。
而且陆时墨什么时候养得这个习惯,大晚上的找人,见不到人难不成坐一宿?
可眼下,男人垂着的眉眼透着失落。
夜风清凉,俱乐部门口的梧桐和青樟沙沙作响,搅散了心里那丝丝不虞。
梁唧唧开口:“那走走吧。”
陆时墨欣然跟上。
轮椅和鞋底碾过落叶的窸窣声在空寂的街道响着,不远处还是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梁唧唧感受着夜风,神色平静。
忽然,肩上一暖。
是陆时墨脱了他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梁唧唧要脱下,便听见陆时墨说道:“盖着吧。”
指尖在外套上摩挲了两下,最终缓缓的放下了。
“脖子。”陆时墨顿了顿,“没事吧?”
有事,根本动不了,吃饭都难受。
但是梁唧唧只是淡淡的说:“没事。”
她一直仰着头,余光一扫就能看到陆时墨的头上的纱布。
忽然之间她有点想笑,他们两个现在像个离家出走的病弱残疾。
这一路没有尽头,似乎能这么走到地老天荒。
但陆时墨一步跨在了她的面前,停了这无尽的步伐。
“苏音推你我没看到。”陆时墨内疚得不行,他蹲着,察觉这样梁唧唧看不见,又只好站了起来,“很痛吧。”
梁唧唧就这么直直的接受着陆时墨的目光,二人隔得近,那眸子里晃动的难过,像雨水一般淋了下来。
梁唧唧那无波无澜的心,忽的抽动了一下。
她平平的扯了一下嘴角,欲盖弥彰:“没事,她不是故意的,你不用替苏音觉得抱歉。”
陆时墨摇了摇头:“我是为我自己向你道歉。”
头顶上有落叶缓缓飘下,在即将落在梁唧唧头上时,被陆时墨一手接住。
他捏着那片还算绿的叶子,不敢看梁唧唧:“我竟然今天才知道,你以前受了什么委屈。”
心里的酸涩咕涌着,把肠胃都打成了结。
陆时墨紧张得拇指在叶子上掐出了汁:“梁唧唧我爱你。”
分明是结婚四年的夫妻,可这是他第一次说“爱”。
这种焦灼的情绪一下子把他拉回成了18岁的少年,青涩稚嫩。
梁唧唧静静的望着他,瞳孔是倒映着月华的湖水,平静无风。
有些东西迟来了,就是没用了。
半晌,梁唧唧出声,“可是,我不要了。”
这句话戳痛了陆时墨,他觑着掌心的叶子,风起扫落。
越是想要留住的,就越留不住。
他蹲了下来,梁唧唧只觉得掌心一凉,被塞进个什么金属质的物件。
接着,陆时墨站了起来。
他的语气冷静而认真:“以前是我错,但是现在不一样,再给我个机会。”
陆时墨的眼睛轮廓偏圆,里面梁满了温柔。
“别躲我,也不要怕我,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手机震了一下,提醒他又是一个整点。
离回帝都的飞机只剩三个小时了,他要走了。
梁唧唧看着陆时墨俯下身,颈托扣着脖子避无可避。
那张脸越来越近,梁唧唧瞳孔生理性紧缩,连呼吸都屏住。
在唇瓣即将相贴的时候,温热的鼻息在脸颊上扫过,梁唧唧得到了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小心翼翼,克制而隐忍。
很快,陆时墨转身大步离开了。
良久,梁唧唧举起手,指尖捏着金属在路灯下折射着光泽。
——那是枚戒指。
第三十三章
全国联赛赛制以积分为主,三十支队伍,两两组队进行比赛。
比赛场地会选择在战队所在城市的体育馆,所以每组都会比两次。
赢一场,积一分,最后积分最多的战队成为冠军。
每场比赛中间,都会间隔一周的时间,用来给选手们恢复精力。
这次和楼兰的第一场比赛依旧在山城,不过山城有两支战队,摘星被分在下午场。
梁唧唧靠着窗边,只见捻着那枚戒指。
不是苏音戴过的那个,尺寸吻合她的手指。
她又回想起那晚回房后,在衣服口袋里翻出的纸条。
上面写着:我没给苏音买过戒指,那一枚,也是给你的。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梁唧唧将戒指收回进掌心捏拳拢在了衣袖里。
瞿时业声比人先到:“你怎么不在里面?”
梁唧唧:“我怕在里面他们压力太大。”
“别说,我都紧张。”瞿时业假意摸了两下胸口,转言道,“所以我给战队安排了心理疏导员,你也来认识认识吧。”
梁唧唧的目光看得瞿时业心虚,但随后跟来的疏导员打断了二人之间流淌的微妙。
疏导员伸出手,笑道:“你好,我姓季,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梁唧唧礼貌的回握:“你好,梁唧唧,摘星战队的教练。”
三言两语的,季医生就邀请了梁唧唧去咨询师聊聊队员的情况。
涉及到队员,梁唧唧戒备的心墙就被自己亲脚踹破。
临走的时候,瞿时业偷摸给季医生竖了个大拇指。
梁唧唧的心理障碍严重得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可是她自己浑不在意。
过去两年梁唧唧拿战队做借口推脱,如今好不容易战队出线了,若是得了冠军之后,没了教练,这帮孩子们个个能哭出个黄浦江来。
那边,一问一答间,梁唧唧已然卸下了防备。
季医生话锋一转:“梁教练的腿伤是怎么来的?”
梁唧唧怔了一下,嘴唇嗫嚅了几下,沉寂了下去。
MilkyWay俱乐部。
陆时墨从训练室出来,眉心不展。
XT战队今年推出了新组合,在团队战中优势显著。
对比MilkyWay的最佳搭档,可谓全面压制。
所幸夏有铭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操作和反应在这届选手中都算翘楚。
陆时墨不是什么只听从俱乐部的木头,他有自己的打算。
边想着,步履不停的走到了大厅。
门外一辆保姆车泊在路边,穿着精致的苏音从车上走了下来。
在任晖的示意下,苏音已然成为了一个商业化的明星。
以前那个对电竞充满了向往和干劲的少女,也逐渐迷失在了名利之中。
二人在大厅迎面相见,陆时墨道:“那些训练作业你打算什么做完?”
苏音摘下墨镜,漠然的说:“太忙了,没时间。”
陆时墨收起手里的文件板,“我明白了。”
既然她的心思已经不在比赛上了,那还不如把精力放在预备队员上。
见陆时墨更是漠不在乎,苏音脸上假装的面具陡地裂开。
“你没有其他话说了吗?”她咬着牙问,“你不怕因为我比赛会输?”
陆时墨微微侧身,斜过来的目光漫不经心:“你已经放弃自己了,我没有办法。”
说完,他也就走了。
留着苏音站在大厅里,脸上青白交替。
陆时墨没走两步,从二楼旋梯下来一群干部似的人。
见到为首的老人,陆时墨一顿,喊道:“教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