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夏安然吊着点滴，视线落在病房外季贺钧含怒的面容上。
他手拿着电话大声吼着：“季慕安！你现在立刻给我过来！”
不知道电话那头季慕安说了什么，季贺钧愤怒地挂了电话。
推门进来的时候，他脸上还写满着不悦：“医生说你咳血是因为之前着了凉，肺里有炎症，一直没痊愈，知行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夏安然下意识为季慕安解释：“是我自己身体不好……”
季贺钧皱眉打断了她的话：“你别帮那小子说好话。我已经通知他过来照顾你了。”
夏安然一怔，倏然想起了昨晚那条短信。
她咽下苦涩，哑声道：“我真的没事了，别让他过来了。”
季贺钧根本不听：“你别操心，好好休息，我先去给你买点吃的。”
说完，他走出了病房。
病房门慢慢关合。
夏安然垂眸看着手背上的针，静默出神。
这时，一道手机铃声响起。
她偏头，就发现季贺钧的手机忘带了。
夏安然伸手去拿，却不小心碰到了接听键。
下一秒，季慕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大哥，我不想照顾夏安然了。”
冰冷的声音划过病房异常清晰。
夏安然就连骗自己是听错都做不到。
在季慕安的声音再次响起的那刻，她匆忙按下了挂断键。
一切归于死寂。
冰冷的药水顺着血管蔓延到全身，冷意贯穿心脏，夏安然瞳孔失神。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但听到的那一刻她还是好绝望。
夏安然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眼角湿润的液体浸染了被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安然还是没有睡着，她听着时钟的滴答声，数着世界尽头的时间。
突然，病房门被拉开。
夏安然光听脚步声就知道进来的人是季慕安，下意识的闭眼装睡，不知是想要逃避些什么。
季慕安站在床边，一直静静看着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良久，他才开口：“我准备走了。”
夏安然呼吸一滞，慢慢睁开眼，对上季慕安淡漠的双眼。
她嗓子发干：“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季慕安说着，又给出一个理由，“我爸妈不喜欢雨欣，我也不想让她受委屈。”
一句话，轻易逼出了夏安然一直隐忍的眼泪。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乔雨欣，
心中的那道关押着情绪的阀门倏然崩塌，情绪像倾泻而出的洪水滚滚而出。
见状，季慕安也怔忪了下，反应过来便拿过纸巾替她擦泪。
夏安然感受着他的温柔，心里更加酸涩。
她努力克制着哽咽的声音问：“不能不走吗？”
季慕安默了一瞬，摇头拒绝：“抱歉。”
“安然，不管怎么样我都拿你当妹妹，以后我不在，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他站直身子，转身离去。
夏安然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门关，再也压不下泪意，哭到全身颤抖……
过了几天，病情稳定了下来。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办理了手续出院回家。
刚进客厅，就发现一直在国外工作的父母不知何时回来了。
“爸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的飞机。”
夏母拉着夏安然在身边坐好，温声通知：“我和你爸决定了，三天后你跟我们一起出国。”
“什么？”夏安然一时间蒙了。
夏母早已料到了她的反应，解释道：“总让季慕安照顾你也不好，我和你爸在国外联系了医生，说不准能根治你的病。”
“妈，这些年我看了那么多医生，都说治不好，就算去了国外也一样。再说我已经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不会麻烦知行……”
夏安然找遍各种理由想要留在国内。
她不敢想如果季慕安走了，自己也走了，那还有谁能替他们守着这间房，守着两人的回忆。然而说到最后，夏父只给出一句：“这件事没得商量。”
夏安然张了张嘴，连日来一直积压在心里的情绪有些崩盘。
她看着一脸严肃的父亲，终究是没忍住质问：“你们凭什么在把我扔在国内不闻不问那么久之后，还能这么颐指气使的决定我的生活？！”
这话一出，夏母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夏安然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她清楚爸妈爱自己，一直忙于工作也是为了能挣钱治好自己的病。
所以这些年来，她从没有怪过他们。
可想到他们丝毫不考虑自己的想法，直接定下了出国的事，她怎么都无法坦然接受。
夏安然垂眸避开母亲的注视，扔下一句：“总之，我不会出国。”
就回了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夏安然借着月光翻看相册，里面有父母和她的合照。
再往后，则是和季慕安的合照。
照片上，两个人还穿着校服，一个单薄羸弱，一个高大帅气，站在一起根本不像同年级生。
夏安然葱白的指间从少年的脸颊上划过，心动带着暗恋的苦涩传入血脉中。
想到医院里，季慕安那句“不管怎样我都拿你当妹妹”，她抬手将合照紧捂在心口。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弋㦊被敲响。
季慕安的声音在外响起：“安然，开门。”
一瞬间，夏安然以为自己幻听。
她匆匆下床一把拉开门，就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和照片上一般无二，只是多了些成熟。
夏安然回过神，嗓子发干：“你……怎么来了？”
季慕安神色淡淡：“我爸妈知道伯父伯母回来，订了饭店给他们接风。”
夏安然这时才彻底回神，跟在季慕安身后往外走。
并肩而行时，却又听他说：“还记得我之前给你发的那条短信吗？”
一瞬间，夏安然想要遗忘的记忆复又涌上：“如果我爸妈再问起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的事，麻烦你拒绝。”
她身子一僵，下楼梯的脚步差点踩空。
季慕安先一步将人扶住。
被握住的手臂传来他的温度，夏安然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机械的站直身子，麻木回答：“记得。”
季慕安点了点头，带着人上了车。
饭店里。
一看到夏安然，季父季母就露出开心的笑容。
“安然，快过来，和阿姨坐。”季母拉着夏安然在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关切着她的身体。
夏安然乖巧的回答着，气氛轻松。
直到季母话头一转：“两个孩子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定下来了，就算不结婚，订婚也可以。安然，你觉得怎么样？”
被提及名字，夏安然忍不住颤了一下身子。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季慕安的目光。
那双黝黑的瞳孔里收敛了所有情绪，像是一潭冰泉，让人不敢直视。
夏安然知道他在等自己的拒绝，可是事在清欢发，她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那个口。
一旦说出来，她和他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夏安然感觉自己的手在抖，嘴在抖，心在抖。
这时，只听季慕安喊了一声：“夏安然。”
夏安然眼睫一抖，随后闭紧了眼：“我不想嫁。”
第7章
两个孩子都不愿意，双方父母也都不好再说什么，也再没提这件事。
一直到饭局结束，夏安然和季慕安之间再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季慕安被季母命令送夏安然回家。
夏安然再三拒绝无果后，只能顺从。
按照惯例坐上他的副驾驶，关上门的一刹那，她就后悔了。
车里有一股很浓郁的香水味，和那天在乔雨欣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以前，季慕安知道她对异味敏感，从不让其他人坐副驾驶，自然也不会有别人的味道。
但如今他遇见了乔雨欣，也收回了对自己的特殊。
夏安然呼吸有些困难，她按下车窗，任由冷风灌入车内，将属于别人的气息吹散。
“今天麻烦你了。”季慕安突然开口。
夏安然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破开了一个小口。
她转头看向季慕安，车窗外透进来的霓虹光映在他侧脸上，勾勒着分明的轮廓。
恍惚间，夏安然听到自己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不确定。”季慕安微微蹙眉，“我爸妈对雨欣的态度你也知道，希望今天之后他们能想通。”
闻言，夏安然眼神黯了黯，心底蔓延而来黄连般的涩苦。
“你很爱乔雨欣吗？”
季慕安一愣，随即点头：“她给我的人生增添了很多色彩，遇见她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可以活的那么自由，那么热烈。”
夏安然立刻明了，自己身体不好，为了照顾她，季慕安几乎没有私交。
她就像一条锁链，将季慕安锁在了一片空间里。
而现在，乔雨欣强势的砍断了锁链，带给了季慕安应得的自由。
他本身也是个怀揣着梦想的男人，为了她选择了医学，从此止步不前，已经足够了。
夏安然侧头去看男人的面容，眼神描着他的鼻梁和薄唇。
许久后，她沙哑开口：“答应我一件事吧。”
季慕安疑惑挑眉：“什么？”
夏安然强撑起一抹笑：“你结婚的时候不要邀请我，我不会去。”
季慕安脸色微变：“为什么？”
夏安然却不再说话，逼自己放手，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夏安然没有勇气亲眼看着他在神圣的婚礼殿堂，和别人许下一生的承诺。
她看着窗外的夜景，眼中只有反射的灯光。
这样的她，让季慕安有点陌生，想要问清楚的话在唇畔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咽下。
“随你。”
闻言，夏安然呼吸顿了顿，随后轻轻“嗯”了声。
她头靠着车门，视线随着窗外倒退的风景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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