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柳棠溪咳得越发厉害。
纵然柳棠溪不许,小梅还是悄悄地请了大夫。
门外。
“大夫,情况如何?”
大夫叹息一声:“若不用顶级药材养着,恐怕命不久矣……只是这个钱嘛……”
小梅咬了咬唇,跪了下来:“大夫,求您不要将此事传出去。”
没有钱,哪来的药。
小梅知道柳棠溪的私房银两,在上次为见顾然就已花光了。
而她自己月例银子不够,只能去找管家求药。
但管家却直接拒绝了她。
柳棠溪知道这件事后,把小梅叫到床边:“跟着我没有好结果的,你若真心待过我,就当不曾识得我罢。”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小梅。
小梅看着她越发瘦弱的模样,只觉眼前人好似下一刻就会离开这人世,离开这折磨了她三年的王府。
小梅跪下来,藏起眼中的晶莹,叩了一个头:“王妃,您要保重。”
小梅被管家调去了厨房,寄秋院只剩下了柳棠溪孤零零一个人。
偌大的王府,徒留这片清净地。
然而没过几日,小梅就匆忙跑来寄秋院,神色紧张:“王妃,顾,顾公子出事了!”
“什么?我哥哥怎么了?”柳棠溪拾梅花的动作顿住。
“他刺杀王爷,现在被关到刑部……王妃!”
柳棠溪手上的梅花直直掉落,她赶忙奔向刑部大牢。
然而大牢“没钱莫进”,柳棠溪被挡在门外。
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去找那个男人。
“咳咳……”
她在淹没脚踝的雪中踉跄地跑向宫门,卫轻舟此时正在上朝。
大雪落满了她单薄的身体,也将她冻得剧烈咳嗽。
当卫轻舟从宫内出来,就发现柳棠溪满身狼狈的站在那里,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卫轻舟吓了一跳,立刻将其扯上马车。
看着她如疯子一般的模样,卫轻舟怒斥:“你发什么疯?”
柳棠溪含着泪,声音颤抖:“王爷,我哥哥是怎么回事?”
卫轻舟眉头一皱,想不到柳棠溪竟对自己半句问候都没有,只关心刺杀自己的哥哥。
他转过头,声音冰冷:“他罪有应得。”
柳棠溪闻言,脸色惨白。
她知道,卫轻舟不会放过哥哥了。
柳棠溪又去求了太后,可太后怒火中烧斥道:“刺杀摄政王其罪当诛!”
太后不帮她,皇上见不到。柳棠溪被强送出宫,一夜间她就成了整个皇城的笑柄。
柳棠溪徒然站在宫门外,巨大的宫门好似一瞬就会吞噬了她。
她踉踉跄跄跑回顾府,却见顾赵氏原本乌黑的头发短短几月便两鬓斑白。
“娘!”
柳棠溪扑到顾赵氏怀中,放声哭泣着。
顾赵氏眼神平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你不该回来,一切有娘在,回去吧。”
柳棠溪怎肯离去,顾赵氏一狠心,将柳棠溪推开,命两个小厮将柳棠溪带走。
刑部大牢。
顾云临奄奄一息地躺在冰冷的监牢中。
顾赵氏花光了顾家最后的钱财,才入得这地狱似的囚牢。
她轻轻地将顾云临抱在怀里,声音哽咽:“娘知道你委屈,你替妹妹难过,替你爹难过,娘心里也难过……”
顾云临微咧嘴角,用尽全力唤了声“娘”。
他也不知在这炼狱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眼见着是活不成了……
顾赵氏看着如此痛苦的儿子,颤抖的手渐渐覆上顾云临的脸:“娘知道……”
顾云临没有挣扎,他眷恋地看着顾赵氏,心中只是放不下柳棠溪。
奈何命定如此,顾云临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了下去,再无声息。
天空微微亮了。
顾赵氏颤颤巍巍地走出刑部大牢,眼角流尽最后一滴泪,呢喃着:“老爷,儿子就拜托给你了……”
第七章 病入膏肓
顾云临死了,自尽而亡。
卫轻舟知道这个消息时,心中不由一紧。
但当他赶到刑部大牢时,顾云临的尸体却已经被送走。
卫轻舟揣着满心的沉重,回到了王府。
下意识的,他走到了寄秋院。
离院门不过几尺之距,院内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
卫轻舟立刻冲了进去。
却见柳棠溪一身素白长裙,胸前被血浸透了。
他大吃一惊,抓着她的手便要叫人去唤太医。
柳棠溪见到是他,却是吃吃一笑,一把甩开了他:“王爷吓到了?可这不就是您想看到的吗?”
卫轻舟胸口发闷,质问道:“你疯了吗?”
柳棠溪大笑着:“这是装的呀……王爷见我如此下场,怎么不开心吗?”
卫轻舟何曾见过如此癫狂的柳棠溪,让他莫名有些狼狈:“你再放肆本王就治你的罪!”
“治我的罪?”柳棠溪将目光所及的东西都推到在地,“你杀了我爹,又杀了我哥哥,下一个,就应当是我了吧。”
柳棠溪透过眼泪看着卫轻舟:“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有错吗?我只想当个平常女子,求一段平凡姻缘。若不是晋宁公主在太后面前撮合,我根本从未奢望嫁给你!也不会踏入这该死的牢笼!”
卫轻舟强迫自己忽略心底的沉闷:“柳棠溪,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的身份!”
柳棠溪闭上眼,胸口气血翻涌:“我也要多谢王爷,若是赐我子嗣,恐怕我便是做鬼都逃不开你们皇家。”
眼前摇摇欲坠的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卫轻舟脸色黑沉,心中慌乱无比。
下一刻,他一把将柳棠溪抱起压到在床:“看来王妃是在怪本王没有满足你!逃?你就算做了鬼,也休想离开!”
柳棠溪疯狂地拍打着身上的人,她没想到卫轻舟居然会如此对待自己。
几番无力的挣扎,她整个人如同浮萍般让海浪扑打着,只知道从未这般痛过……
卫轻舟仿佛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证明这个女人还是属于自己的。
海浪平息,卫轻舟清醒过来。
看着如同败絮般的柳棠溪,他愣了片刻,转身狼狈似的离去。
而柳棠溪就这样睁着双眼直直看着幔帐,直到天明。
小梅不知何时过来的,双目含泪帮她擦拭着身子。
柳棠溪并未多言,等小梅离去后,屈辱的泪水才潸然而下。
良久后,她堪堪起身穿上未出嫁时做的衣裳,回到了顾府。
她望着府门上的白灯笼,那是上一次顾然去时便挂上的,如今都不用再挂第二次。
柳棠溪双腿颤抖地走到顾云临的灵柩前。
顾赵氏红着眼跪在一旁,将手中的纸钱轻轻放在柳棠溪的手中。
“来了,就送你哥哥最后一程吧……”
柳棠溪磕着头,早已泣不成声。
灵柩抬起,柳棠溪终是再走了一遍出城路。
这条路,爹爹才走过,而今,哥哥也随着去了。
只是送殡队伍少了大半,凄凄惨惨,好不悲凉。
等到了坟地,柳棠溪才发现所谓的墓穴,居然只是一个土堆和一块木牌。
顾家,终是彻底倒了。
柳棠溪发现顾然和顾云临坟旁不知为何还有一个空堆,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娘,我死了要葬在这里。”
“啪!”
顾赵氏给了柳棠溪一巴掌,恨声道:“养育之恩到这里就够了。你磕了这个头,自此顾家再无儿女。”
可柳棠溪却伏在地上没能再起,血从她的口鼻中不断地流出,染红了一片白雪。
她望着顾然和顾云临的潦草仓促的碑,血泪相融,何其哀痛。
“多意!”顾赵氏惊惧交加,叫人将柳棠溪送到医馆。
大夫只是搭了一会儿脉便摇摇头:“药无可医,最多一月……”
顾赵氏只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