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滴水成冰。
今年的冬季格外的寒冷,但我心里发暖,身体因为过于激动而轻微发抖。
我回来了。
阔别七年,重回故土!
我就站在那栋熟悉的老楼房下面,左右是破旧的街道和摆放杂乱的摩托车。
这里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我哈了一口气,上前敲门。
这一刻,暗无天日的缅北生活远去了,那炼狱般的折磨不复存在,甚至,被我亲手杀死的头目喷出的血都模糊了。
我终于拯救了自己!
屋内二楼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跑了下来,隔着铁门怯生生地问:「谁啊?」
稚嫩的声音,紧张的语调。
我愣了一下,随即心尖酸涩,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除了我的女儿,还能是谁啊?
犹记得,我女儿两岁生日那天,我不过是花了五十元给女儿买了个小蛋糕便被公婆辱骂殴打,暴力驱逐出门。
他们嫌我生不出儿子,生了个赔钱货女儿。
「一毛钱不赚,好意思给你女儿买蛋糕?能不能滚出去赚钱!」
「你要么去赚钱,要么立刻生个儿子出来!」
他们是这般说的。
他们从未想过,我一个人伺候公公婆婆、老公,还要带女儿有多困难,家里的事已经把我折磨得不成人样,我哪里有能力去赚钱?
我一次次的忍耐、一次次的逆来顺受,终究是得不到理解。
不对,他们能理解的,他们知道我累,但他们还是不满意。
那天我在街上哭了很久,只能向曾经的老同学,也是我唯一的闺蜜求助,却被她骗去了缅北,一去就是七年。
犹记得抵达缅北被收走手机后,数个大汉将我摁在水里玩窒息游戏,问我听不听话。
也还记得我深夜逃跑被抓回去后,三条饿狗将我撕咬得不成人样,周围全是亢奋的笑声。
更记得犯错后被丢进猪圈整整一个月,每日与猪抢食,精神濒临崩溃。
那真是人间地狱!
要不是每日思念着女儿,我恐怕早就化作缅北泥土里的一具白骨了。
2
「宛宛吗?」我声音酸涩,一开口泪水就滑了下来。
门内传来疑惑的声音:「你认识我?你是谁呀?」
「我是妈妈……」四个字多么沉重啊,以致我手脚发颤,涕泪长流。
「妈妈?」宛宛的声音变了,她不敢置信又期待无比,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我离开时她才两岁,不过我膝盖高,而今九岁了,应当有了一番亭亭玉立的小模样吧。
我激动万分,透过门缝看她。
四目相对,她迷茫而紧张,我却呆住了。
宛宛怎么这般瘦弱?
九岁了才不过一米,头发又乱又短,脸颊冻得通红皲裂,手掌又黑又皱,小小的身躯被不合身的大衣裹着,更显羸弱。
这是宛宛?
比街上的乞丐还不如!
3
我难以置信,嘴唇忍不住抖了抖,难以形容的心疼袭来,让我咬紧了牙。
老公一家是怎么养女儿的!
「妈妈?」宛宛看着我,满眼茫然和不安。
我擦了擦泪水,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是我啊,我叫陆茜,你叫朱宛宛,你爸爸叫朱峰,你跟爷爷奶奶一起住的,对不对?」我强迫自己挤出笑容。
宛宛怔怔地看着我,干裂的嘴角不自觉地抿起,一双大眼睛霎时间就变得通红。
我推开门抱住她,抱住我念了七年的心头肉!
宛宛,没有你,妈妈活不下来的!
我又哭了,宛宛也嚎啕大哭,她知道自己有妈妈的,只是妈妈失踪了七年。
我们母女俩哭了半天,门外的寒风一阵一阵地往屋里钻。
我这才发现宛宛穿着一双不合脚的拖鞋,脚上是一双白袜子,早已湿透了。
我摸她脚腕,她的脚冰凉得宛如缅北的刀子!
「宛宛,你的脚怎么湿漉漉的?」我心疼坏了。
「我……我在洗衣服……对了,要洗衣服,待会奶奶就回来了,我要赶快洗衣服。」宛宛竟脸色发白,想跑上楼去洗衣服。
她怕极了她奶奶,也就是我婆婆。
我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咬牙切齿。
婆婆啊!
那个老不死的狗东西,折磨了我多年,等我失踪了又折磨我女儿?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恐怖,当年我在缅北第一次杀人,必定也是这样的表情。
「妈妈……你先坐,我去洗衣服。」宛宛顾不得跟我重逢了,她更急着洗衣服。
我看着她疲惫不堪地跑上了二楼,脚上的水渍在楼梯上踩出了印记。
可以想象她的脚丫是多么冰冷,冷得她跑动的身子都在颤抖。
4
我跟着冲上了二楼,将宛宛一把抱住:「别洗了,不用洗了,以后都不用洗了!」
我斩钉截铁,在缅北被磨炼得如磐石一般的心前所未有的柔软——只有女儿能让我柔软!
「妈妈……奶奶会打我的……我马上就洗好了……」宛宛抽着鼻子,看着卫生间的一大桶衣服。
卫生间里明明有洗衣机,宛宛偏偏没有用。
不用问我都知道,婆婆那个抠门东西不准宛宛用洗衣机。
我火气腾腾直冒,一脚将水桶踢翻了,里面滚出了一大摊衣服,我看见了小男孩的衣物。
「这是谁的?」我抱起宛宛问了一句,脚踩着一件小男孩的上衣。
「弟弟的,妈妈不要踩,奶奶会骂的。」宛宛害怕得很。
我眯了眯眼睛,弟弟?
「你有后妈了?」我已经猜出了。
宛宛黯然点头,终于肯抱住我脖子了。
她对我依旧不熟悉,抱着我也是怯生生的。
我已然明白,当年我失踪后,老公朱峰再婚了,还生了个儿子。
家里有了儿子,那我女儿就更没有地位了,沦为了这个家庭的奴隶!
我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想杀人的冲动。
「宛宛,别怕啊,妈妈带你去暖暖,你房间在哪儿?」我真怕女儿的脚冻坏了。
宛宛指了指阳台。
我过去一看,阳台上不仅晾着衣服,还摆放着一个大箱子,估计是装冰箱的箱子。
箱子在寒风中摇摆,一面开了洞,洞里隐约可见一些旧被褥和书本。
这像极了一个狗窝!
我一瞬间赤红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宛宛,你住这里?」
「嗯……」宛宛点头,将我搂得紧了三分。
我差点咬碎牙齿,脸颊死死绷紧,一只手深入了衣兜里,抓住了随身携带的折叠刀。
我想杀人!
5
我将箱子踢翻了,然后去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儿子的房间。
他的房间温馨暖和,里面有空调、平板、衣柜等物,那张床又大又漂亮,两层厚厚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我心头暴怒,朱峰的儿子住皇宫,我女儿住纸箱?
「妈妈快出去,我不能进弟弟的房间的,会弄脏的……」宛宛心惊肉跳,看了一眼墙角。
我一瞅,原来有监控。
这个家里应该有不少监控,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安装的,女儿宛宛都随时被盯着。
「不怕,宛宛你上床歇着,你太冷了。」我将宛宛的鞋袜脱了,直接放在床上,用厚厚的被子盖住。
她吓坏了,想下床。
我坚定地摁住她:「宛宛听话,有妈妈在呢。」
宛宛这才安分了些,擦擦眼角的泪,卷起冰冷的腿,寻求一丝温暖。
她太累了,被我牵着手,就这么睡着了。
我轻轻撸起她的袖子,发现她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瘀青众多。
果然,宛宛遭到了虐待。
我杀人的心思又涌现了,如果不是在国内,我的公婆和丈夫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用力深呼吸,我平复心情,掏出了手机。
一个电话打出,对面传来恭敬又敬畏的男人声音。
「茜姐,有何吩咐?」男人隔着电话都已弯腰。
「你们回国还算顺利吧?收尾工作做得干净吗?」
「一切顺利,目前已经洗干净了一亿美金,随时可用,茜姐放心吧。」男人语气中有几分兴奋。
「很好,我要在广福市购置一栋别墅,再开一家美容公司,你来安排。」我下了命令。
男人立刻领命。
我不再多言,他很能干,否则我不会带他回国的。
有了别墅,我跟女儿就有地方住了,她再也不用在这里受苦了!
至于公司,掩人耳目罢了,毕竟我身份不干净,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
寻思间,门外传来辱骂声:「朱宛宛,你个废物东西,大门都不关,家里要是丢了东西,我撕烂你的脸!」
这声音我太熟悉了,是我亲爱的婆婆。
她以前也是这样吼我的,每次她一吼我都会忍不住颤抖,那种可怕的压迫力让我难以呼吸。
我这个软弱的乖媳妇,早已被她折磨得神经衰弱了。
可现在,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给她一刀!
「衣服也没洗?桶还打翻了!你个贱种,跟你妈一样!你妈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跑了,留下你个野种害苦我们!」婆婆继续骂,还骂上了我。
我开门出去,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顺手把身后的门带上,可别吵醒了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