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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糖也从来不和他们争论，她的学历已经成了一张废纸，引以为傲的家世早已不复存在，要想在这里待下去，她就得忍着。
    平日里她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没想到今天陈姐会叫她去三十三楼。
    要知道，三十三楼同它的楼层一样，设有三十三万的最低消费，因此也只接待最尊贵的宾客，像她这种等级的保洁，是没资格上去的。
    棠糖心中莫名涌上不好的预感，可她不敢多问，如果连这里她也待不下去，那她便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来到三十三楼，推开包厢的门，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夹杂着刺鼻的香水味，熏得棠糖有些睁不开眼。
    包厢里的人顿时沸腾起来。
    “靠，原来真的是她！”
    “今年度最好笑的笑话，曾经的棠氏大小姐，如今竟然沦落到月色当保洁！”
    “赶紧让我多拍几张照发朋友圈，给那些曾经追求过她的人看看，自己当初喜欢的人是个什么货色！”
    棠糖低着头不敢抬眸，她已经足够卑微了，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肯放过她。
    眼前一双铮亮的黑色皮鞋逐渐靠近，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棠糖握住拖把的手，已经开始忍不住瑟瑟发抖。
    “抬起头来。”
    曾经最为熟悉的嗓音，如今却如同索命的钟声，让棠糖害怕的往后退。
    薄衍珩，是他！
    比起段淮，其实她更害怕薄衍珩。
    因为段淮的所有愤怒和恨意都浮于表面，她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恨她，可薄衍珩不一样，他一定冷静自持，表面像是平静的宽广海面，内里却深不可测。
    一旦动怒，便是翻天覆地。
    棠糖抬起头看着他，整张脸苍白如纸。
    “薄先生。”
    旁边有人冷笑：“薄先生？以前不是衍珩衍珩的叫得亲密吗？天天跟条狗似的跟在薄少身后，如今怎么变了称呼？”
    曾经的那些爱恋在经过五年的折磨后，早就化为了恐惧和痛苦。
    曾经她是那么的肆意飞扬，恨不得向全世界发出公告，自己的爱人是薄衍珩。
    如今，她只恨不得自己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以前是我不自量力，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
    她怯懦的低着头，俨然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
    薄衍珩看着她，缓缓走上前伸出两根手指，不屑的抬起她的下巴，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骇人的寒意。
    “怕了？害死苏妍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
    他的指尖冰冷，惊得棠糖浑身都起了凉意，许是这过近的距离让她起了错觉，她竟然觉得自己好好解释一次，薄衍珩或许会听。
    “我没有害死苏妍，在她出事以前，我根本都没有见过她，我……”
    话还未落下，她的下巴忽然被人狠狠钳住，眼前是薄衍珩放大数倍的脸，眸中的冷厉一闪而过。
    他菲薄的嘴唇微勾，一只手指向身边三十三楼的落地窗，毫无感情的道。
    “好啊，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就相信你。”
    三十楼的天台窗户大开，冷风嗖嗖的往里灌，棠糖麻木的走到窗边，看着高楼万丈下的星星点点。
    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会死无全尸。
    如果她从这里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薄衍珩的恨意就能到此为止，相信她是清白的？
    棠糖不知道，她只觉得这样活着，太累，太累。
    她一步一步的挪向窗台边缘，绝望的闭上了眼。
    
   
    
    身后有人冷笑，有人起哄。
    “跳啊！跳啊！要跳赶紧跳，别墨迹！”
    “我还没见过从三十三楼跳下去会摔成什么样呢，赶紧让我开开眼！”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一个人在乎她。
    脑海里忽然浮现棠明月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在她进监狱时，月月还那么小，她哭着扯住自己的裙子，不让她走，却又被带倒摔在地板上。
    “姐姐，不要走……”
    “不准你们抓走我的姐姐！”
    “姐姐，我会等你出来，你一定要来找我……”
    月月哭泣的声音仿佛响彻耳际，让棠糖瞬间清醒过来。
    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她得活着，她答应了月月要去找她，她还没有做到。
    回忆刺痛人心，棠糖擦掉眼角浮现的眼泪，噗通一声跪在了薄衍珩的面前。
    “对不起，我不能从这里跳下去，你让我做其他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了好吗？”
    薄衍珩面色一紧，他后退了两步，屈身坐在身后的沙发上，长腿自然交叠，如同俯视众生的帝王。
    “棠糖，连死都不敢，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她神色惨然，她不是不敢死，而是不能啊！
    薄衍珩狭长的双眸眯了眯，侧目看向一旁等着看好戏的众人。语气里多了几分狠辣。
    “你们不是一直说想尝尝棠大小姐是什么滋味吗？今天我给你们这个机会，人在这里，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众人显示微微一怔，随后惊起一阵欢呼。
    “wow！既然薄少这么大方，那咱们就不客气了！”
    “棠糖，听说你是著名的音乐家，开的音乐会一票难求，来，唱首歌给我们听听！”
    棠糖跪在地上，还沉浸在薄衍珩口中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话语里。
    在他的口中，她如同一个物件，可以随意的任人玩弄。
    可偏偏，她根本无从拒绝。
    为了避免他们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棠糖赶紧匍匐着爬到茶几边，拿起话筒，便开始唱那首薄衍珩曾经最喜欢的歌《最爱》。
    曾经的她嗓音空灵，如同深谷中的黄鹂鸟，可自从在监狱里被人硬灌下数碗滚烫的开水后，她的嗓子便彻底的废了。
    她一开口，发出的难听嘶吼声，连自己都不由得蹙起了眉。
    众人慌忙捂住了耳朵，有人一把从她的手中夺过了话筒便开始骂。
    “唱的什么玩意儿，难听死了，你诚心的吧？”
    “既然歌唱不好，舞总能跳吧？跳个脱衣舞看看……”
    “哈哈哈哈，周少你小子鬼心思挺多啊？”
    脱衣舞？
    棠糖恐惧的将手中的话筒握紧了，包厢里坐了男那女女不下十人，他竟然让她像个妓女一般，表演脱衣舞？
    见她迟疑，有人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狠狠扔在她的脸上。
    “怎么，嫌钱少？”
    棠糖的脸被钱砸得火辣辣的疼，她看着地上那一沓钞票，心中顿时惊起一场巨大的海啸。
    如果她收下这些钱，她便可以接走妹妹，带着妹妹逃得远远地！
    
    第六章
    
    什么尊严，什么礼义廉耻，对于她而言，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看了一眼薄衍珩，眼眸平静，无悲无喜，只有无边的绝望。
    而薄衍珩无视她眼底的绝望，竟然勾着唇，冷冷的笑出声来。
    看到她绝望的样子，他乐见其成。
    曾经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跟在他身后聒噪的千金大小姐，如今到底能卑微到何种地步。
    棠糖将地上的钱捡了起来，轻轻放在桌上，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便开始一粒扣子一粒扣子的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穿着会所发的保洁服，大概是从仓库底找出来给她的，皱巴巴的，她颤抖着手解了老半天，才解开一粒扣子，然后是第二粒，第三粒……
    将衬衣完全解开时，众人的眼神由一开始的戏谑，转变成震惊，又变成冷漠。
    在她纤瘦的后背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新伤旧伤交集，后背上连一块好肉都没有，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怖。
    棠糖闭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停下动作，手缓缓的伸向自己内衣纽扣。
    而一直拧着眉头虎视眈眈的薄衍珩，忽然愤怒的起身，将身边的枕头狠狠扔到她身上。
    他不明白，他分明那么痛恨棠糖，恨她心狠手辣，恨她死不认罪，可看到她受辱，他心中竟然半分畅快也无。
    “滚出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她怔然看着面前人暴怒的面孔，оазис不知自己哪里又惹恼了他。
    “薄先生。”
    “滚！”
    棠糖狼狈的捡起地上的衣服，莫了不忘拿上桌子上的钞票，跌跌撞撞往外面跑去。
    出了会所的大门，她疯狂朝马路上跑，好似身后跟着穷凶极恶的追兵。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得远远的，然后再也不要出现在薄衍珩的面前！
    路边车飞速闪过，棠糖随手招了一辆计程车，便坐了上去。
    车子一路开到城郊的一家孤儿院，棠糖扔下一张百元钞票，便匆匆下了车。
    院子里的有一群孩子凑在一起玩耍，唯有角落里，怯生生的蹲着一个小女孩。
    她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更是脏乱不堪，乌黑的眸子黯淡无光，只会傻傻的看着地面发呆。
    她的月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曾经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是她放在手心里的宝贝啊！
    五年，整整五年，这五年她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棠糖眼底蒙上一层水汽，她冲到那女孩面前，忍不住哭出声来。
    “月月，姐姐回来了……”
    被唤作月月的小女孩抬起头，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后，却只是害怕的往后躲。
    “你是坏人！别打我，别打我！”
    棠糖瞳孔一震，随后紧张的上前想要将她搂进自己怀中。
    “月月，是姐姐啊！姐姐来带你走，从今以后姐姐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
    怀中人痴痴的看了她许久，终于哭着扑进她的怀里。
    “姐姐，你怎么才来……”
    棠糖泪如雨下，她用力搂紧自己怀中的小小人儿。
    “月月不怕，姐姐带你走，我们离开这儿。”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掌声。
    “真是一出姐妹重逢的感人戏码！”
    只是听到那熟悉的冷笑声，便足以让棠糖毛骨悚然。
    她将月月护在怀里，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人，冷笑着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
    “想逃？你能逃去哪里？”
    段淮缓缓蹲下身子，居高临下的扫视蜷缩在一起的两个小小身影，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看着棠糖，咬紧了后槽牙。
    “凭什么我最爱的人死了，你最爱的人，还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