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阵阵,街灯昏黄。
聂青祠看着面前一脸无所谓的苏语芊,目带愠色:“你为了让我和陆时北离婚,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苏语芊慢条斯理地理着长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我只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聂青祠皱眉,捏紧了手机。
这个女人还是从前一样,私下里一丝掩盖都没有。
不等聂青祠再表态,苏语芊又道:“看到照片后你还不明白吗?阿远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不然怎么会把你的隐私告诉我,聂青祠,你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这话如同寒冰将聂青祠全身的血液凝固起来。
看着她越渐苍白的脸,苏语芊做出一副善良模样:“不过我们曾经毕竟是闺蜜,我也不想让你和伯父颜面尽失,可如果你还是死缠着阿远,我可不保证照片会外露到哪儿去。”
聂青祠抑着沉重呼吸:“苏语芊,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
闻言,苏语芊愣住。
聂青祠抬起手,手机中正是录音界面。
她冷声道:“我不管照片外露到哪儿,因为在这儿我有更重要的事,你好自为之。”
说完,在苏语芊惊愕的目光下,聂青祠转身离去。
走到酒店外时,外面下起了小雨。
聂青祠正打算深吸口气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医院值班护士打来的。
她眸光一暗,心底掠过丝不安。
刚按下接听键,护士哽咽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乔姐,你快回医院吧,又一个病人走了……”
听到这儿,聂青祠心颤了颤,半晌才压下眼眶和喉间的酸涩。
她赶回医院时,只看见昨天那个老人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头垂泪。
佝偻身影透着说不出的孤寂,老人眼角的皱纹仿佛都深了许多。
聂青祠胸口涌起股悲戚,可在这一瞬,一丝清明在脑子里闪过。
几天后。
华海医院伤者基本稳定下来,大部分的医疗团都要撤回原本地区。
聂青祠却自请留在海市灾区,想多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而陆时北被乔父安排回栖烟市,毕竟,那边还有很多等他做手术的病人。
撤离当日,聂青祠一早就帮陆时北收拾好了行李,目送他上车。
从房间到酒店外,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载着陆时北的大巴缓缓驶离,聂青祠才不受控地追了几步。
但车子十几秒后消失在了拐角。
她站在原地,阴沉的天像块巨石,压的她喘不过气。
许久,聂青祠拿出手机,忍不住拨通了陆时北的电话。
有些话,她想和他说明白。
嘟声响了两下后,那端传出熟悉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仅仅几个字,就掀起了聂青祠的泪意。
她控制着呼吸,轻轻开口:“盛先生。”
生疏的称呼让两人的心都顿了顿。
聂青祠抿抿唇,尾音仍旧有些发颤:“我觉得在我们婚姻走到尽头前,有些事我得跟你解释清楚。”
沙哑的嗓音让陆时北心里掠过丝烦闷:“等你回来再说。”
就在他准备挂断电话时,聂青祠又说:“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因为你妈妈的事,一直对我和爸耿耿于怀,甚至觉得我就是害死你妈妈的凶手。”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渐渐哽咽:“其实当年我第一时间让我爸安排了手术……但是她被送过来时已经过世了……”
当把这话说出来,聂青祠只觉胸口压了六年的巨石消失了,可新的沉重又随之而来。
她仰头看着天空,通红的双眼蒙上了层水雾。
电话那头安静的好像已经被挂断。
但聂青祠还是自盛自继续说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道你恨我,却还是一直坚持着这段婚姻吗?”
第十章 错过
面对这句提问,陆时北始终没有回应。
聂青祠扯出个怅然的笑容:“我妈妈和我一样是位护士,可我八岁那年,她被查出晚期胃癌。”
“妈妈虽然是护士,但也很怕疼,爸爸知道她怕,所以每天都陪在她身边,治疗的那段时间,妈妈从没说过疼,爸爸也总是变着法的逗她笑,可只有我知道,妈妈嘴上的伤口是因为忍痛时咬的,爸爸通红的眼睛是因为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的……”
她顿了顿,泪水涌出眼眶:“妈妈为我和爸爸坚持了三个月,临走前让爸爸再给我找个妈妈,可向来听她话的爸爸却没有再娶,他说人这一辈子,爱一个人就足够了。”
听着聂青祠话里的哭腔,陆时北的心像被什么被扯着似的痛了起来。
聂青祠无力叹了口气:“因为亲眼见证过这样真挚永恒的爱,我才有勇气留在你身边,因为我觉得,有一天我们也能拥有他们那样至死不渝的爱情。”
泪水刚划过苍白的脸便被她拂去:“来到海市前,我一直把你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可比往常更多的生离死别让我明白,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这话像风卷起陆时北心底的海浪。
他握紧了手机,想说话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八年同窗、六年夫妻,他自以为很了解聂青祠,可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从没有真正关心过她。
电话不知何时被挂断,从头到尾,陆时北没说一句话。
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他恍然发现,已经快入冬了。
等今年过去,就是聂青祠嫁给他的第七个年头。
他好像真的忘了该如何当一个好丈夫、好女婿……
良久,陆时北重新拿起手机给聂青祠发了一条短信。
——对不起。——
没多久,聂青祠的短信回了过来。
——你唯一对不起我的就是不该把当年的照片给苏语芊,这段婚姻,我只是输给了人心,而不是你们。——
看到短信内容,陆时北剑眉微蹙。
什么照片?
他回拨过去,电话却无人接听。
陆时北手指轻动,踌躇了几秒后再次发了条短信。
——等你回家。——
然而这条短信,却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华海医院。
急诊室内,聂青祠一直在帮忙接诊分流病人。
突然,整个地板都开始晃动起来,随着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所有杯子药瓶都打翻在地。
刺耳的防空警报音如雷轰鸣。
聂青祠心一沉:“是余震!医护人员快带病人去空旷的地方!”
她一边喊着,一边组织着所有人逃离医院。
天花板已经摇摇欲坠,当最后一个人离开后,聂青祠才准备跑出去。
这时,小孩儿哭泣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
聂青祠顶着不断掉下的碎石墙皮折返回去,见一个小女孩儿瑟缩在角落,无助地哭着。
她没有多想,跑上前将女孩抱起往外跑。
可下一瞬,两人头顶的天花板轰然倒塌……
另一边撤离的大巴上。
陆时北的心忽的狠狠一抽,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伴随着疼痛在胸口炸开。
他下意识去看短信,聂青祠依旧没有回复。
陆时北正想拨过去,乔父的电话率先打了过来。
他按下接听键:“院长。”
“你回华海医院吧,麦麦……出事了。”
乔父沉重的话压得陆时北心一震。
他什么也没问,立刻站起身朝司机喊道:“停车!”
等陆时北赶回华海医院时,天已经黑了。
面对成了废墟的医院,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越发慌张的心让他在混乱中开始寻找聂青祠。
急诊楼前的空地,在昏黄的灯光下,乔父和一行医务人员以及穿着病服的伤患,肃穆地站在一起,神情悲戚。
陆时北步伐一滞,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瞳孔骤然紧缩。
聂青祠一身伤地躺在担架上,了无声息。
这一瞬间,他只觉天地都颠倒了过来,耳畔所有的声音也跟着消失。。
乔父一步步走向聂青祠,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扯开嘴角:“救死扶伤,你尽到了一个医护人员最后的职责。”
话落,两个医生轻轻将担架抬了起来。
乔父最后帮聂青祠整理了头发,颤抖着手将白布盖过她的脸。
“这一次,爸爸笑着跟你告别。”
第十一章 白布
乔父眼里含泪将白布盖过聂青祠头。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摘下了口罩、帽子。
陆时北一步步向着聂青祠的方向走去,只觉脚步重入千金。
他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制止了乔父的动作。
乔父抬眼望去,就见陆时北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地,死死的看着满身伤痕的聂青祠。
陆时北僵硬的抬头看向乔父,眼眶通红:“院长,你干什么?聂青祠她还没死。”
说完,陆时北将手放到聂青祠身上,给她做紧急抢救。
一瞬间,乔父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掉落下来。
“铭远,你清醒一点,麦麦她已经不在了。”
然而此时陆时北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他的眼里只剩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聂青祠。
推开乔父钳制他的手。
陆时北用尽全身力气揭开聂青祠身上的白布。
双手交握,撑的笔直的按在聂青祠胸前,动作精准的给聂青祠做胸外按压。
口中低声数着:“1001、1002、1003……”一直数到30的时候,他放下手臂,抬高聂青祠的头部。
嘴里喃喃自语:“开放呼吸道,清理口腔异物。”随后用力深吸一口气,朝着聂青祠的嘴唇而去……
一个循环之后,陆时北又如法炮制,再次按压。
周围站着的乔父,医务工作人员和抢救的人员看到这一幕,纷纷眼眶发红。
一些小护士们早日忍不住转过头去,泪水直流。
然而这一刻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制止……
陆时北仿佛失了心疯一般,手上不知疲惫的按压。
半个小时后,他的手已经没有了知觉,但是动作不曾停止,此刻他仿佛变成了没有感觉的机器。
然而他手下的聂青祠除了在陆时北用力按压的时候身体稍稍轻动之外,没有一丝动静。
陆时北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他转头看着聂青祠:“聂青祠,你给我醒来,你听到没有!”
“我命令你醒来……”
乔父再也忍不住,用力把陆时北扯开,大声吼道:“陆时北!你清醒一点,麦麦已经不在了,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
陆时北双眼无神的看着乔父。
“她还没死,她没死……”
乔父闭了闭眼,把陆时北按在聂青祠身边,用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她已经死了,被余震突然掉落的天花板压住,窒息而死。”
一边红着眼擦泪水的小护士接过话,看着陆时北低声说着。
“盛医生,聂青祠姐真的已经不在了,你再这样,聂青祠姐走的也会不安心的。”
陆时北低头失神的看着聂青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摇头自言自语:“不会的,她明明之前还在跟我打电话,跟我说了很多话,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我给她发了短信的,她还没有回我……”
“她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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