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十里,城门大开。
百姓群臣各个翘首以盼,等待着得胜归来的骠骑将军。
沈月夕也在其中。
只是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等的不只是凯旋的将军,更是她的夫君!
忽然,“陆”字大旗慢慢跃入视线。
其后,陆时舟身骑赤兔马,一袭雁翎宝铠,火红披风随风而扬,俊朗刚毅的眉目带着未褪尽的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沈月夕眸色一亮,呢喃了声:“时舟。”
然而她这声却淹没在百姓突来的一句:“哎,你们看呐,陆将军好像抱着个人呢!”
沈月夕顺势望去,笑容霎时僵在了脸上。
陆时舟怀中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眉如远黛,目含秋水,是一个出挑的美人儿。
周遭的欢呼变得很遥远,沈月夕怔在原地,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一般沉闷。
“夫人,将军他……”
“勿多言。”沈月夕打断兰儿的话,声音有些发颤。
这种场合,不能随意开口。
只是望着那曾温柔抱着自己的双臂,此刻却环着另一个女子,她如何都不能平复心绪。
将军府。
沈月夕望着烧红的炭火,正出神。
下一瞬,她脸色陡变,捂着口鼻剧烈咳嗽起来。
忙拿出手帕擦去苍白唇角旁的血迹,陆时舟便走了进来。
沈月夕匆忙将染血的帕子藏起,起身迎上前,却闻到他身上一股脂粉味。
是刚刚抱那女子时沾染上的吧。
沈月夕思寻着,心里微涩。
陆时舟不察,解下铠甲:“皇上封了我大将军之位。”
沈月夕自是为他高兴,只是想起那女子,心微微一紧:“你带回来的女子,是谁?”
“烟儿?那是我昨日从流寇手中救的孤女。”
陆时舟扫了她一眼,又补充了一句:“你莫要多想。”
沈月夕眸色一暗:“既是孤女,为何不安置在府外,反而把她带回来?”
陆时舟剑眉微蹙:“你何时这么小心眼了?”
这话刺的沈月夕心头发酸。
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两人是夫妻,可他却在众目睽睽下抱着另一个女子堂而皇之的进了府,怎能不让人多想?
落寞间,沈月夕又想起几日前大夫说的话。
“夫人肺体受损,兼及心肝,恐不过剩三月时间了。”
她望着陆时舟的脸,喉间发紧:“时舟,大夫说我……”
可话还没说完,却被陆时舟打断:“我去看看烟儿,她孤苦伶仃的,免得拘束。”
话落,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月夕愣了愣,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伴随着疼痛从心底漫延。
他每次征战归来都要抱着自己很久,他说只有抱着她,才能真正感觉自己回家了。
可这一次,变了。
烟儿孤苦伶仃,可自己也命不久矣啊……
而陆时舟这一去,就是好久。
夜阑,烛火换了两茬,他才回来。
见沈月夕坐在榻上,脸上掠过丝惊讶:“怎么还不睡?”
沈月夕抬起带着些许血丝的双眼,怔了好一会儿才问:“若我死了,烟儿会是你的续弦吗?”
闻言,陆时舟解衣的动作一滞。
他走过去将满面怅然的人搂进怀里:“胡说什么,早在成亲前我就说过,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人。”
听到这话,沈月夕鼻尖泛酸,眼角隐隐泛着泪光。
陆时舟从怀里拿出一块绢帕:“云州以刺绣闻名,我看有你最喜欢的梅花便买了,喜欢吗?”
沈月夕伸手接过,刚想凑近瞧瞧,一股味道率先钻进了鼻子里。
这味道,分明和今日陆时舟身上沾染到的烟儿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第二章 纳她为妾======
沈月夕颤着手,默默地将绢帕收了起来。
见此,陆时舟蹙眉:“不喜欢吗?”
“喜欢。”沈月夕低应了声。
许是她的态度太过敷衍,陆时舟也没了哄人的心思。
他放开手,起身脱下外衣:“以后你若有什么喜欢的,直接去和管家说吧。”
闻言,沈月夕神色一黯:“以后……我还有以后吗。”
可她这声呢喃太轻,刚出口就消散在寂静。
长夜如水。
次日。
风穿过窗隙吹动着淡青色的床幔,炭盆中点点星火残留着余温。
沈月夕摸着冰凉的另一半床榻,心尖微颤。
以往只要陆时舟在家,她醒来时总会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听他在耳边缱绻地叫自己“月夕”。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敛起无用的落寞,沈月夕起身梳洗。
一切结束后,她看着收拾东西的兰儿问:“将军呢?”
兰儿动作一顿:“在后园练剑。”
沈月夕点了点头,走出了房。
虽值初冬,园里的三角梅却开的正好。
一片朱红与豆青的交融美景中,沈月夕却因其中那对璧人挪不动脚。
身着玄色暗纹袍的陆时舟刚舞完剑,静立在廊下。
一旁烟儿正踮着脚,拿着绢帕替他擦汗。
好一副恩爱美景,却刺的沈月夕眼眶泛酸。
这时,烟儿目光一转,瞧见她连忙收回了手,匆匆走来行了个礼:“姐姐。”
这一称呼让沈月夕皱起了眉:“我没有妹妹,担不起姑娘这声姐姐。”
听了这话,烟儿面色一僵。
陆时舟走到烟儿身旁,看像沈月夕的目光里带着不悦。
沈月夕被他的目光刺得心狠狠一疼。
不待她开口,就听陆时舟说:“一会儿烟儿要挪去梨香院,你吩咐人打扫一下。”
沈月夕愣了,梨香院?那可是妾室居住之地。
她刚想说不合适,可陆时舟却已经带着烟儿与自己擦肩而过!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沈月夕渐渐红了眼。
然后慢慢转身朝来时路归去,孤身一人……
才用过午膳,阴沉的天便下起了雨。
屋内炭火正旺,沈月夕看着手中的绢帕,目光黯淡。
其上萦绕的那股脂粉味不断地告诉她,有些东西即便不肯承认,但就是变了。
沈月夕闭眼,直接将绢帕丢进了炭盆里。
不一会儿,火苗伴随着青烟变大。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炭盆被“嘭”的一脚踹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月夕抬头,就撞上陆时舟那含着愠色的墨眸。
她眼底划过丝痛色,刚要出声,喉间却涌上一股咸腥。
沈月夕捂着嘴,白着脸闷咳了几声。
见她这样,陆时舟的怒火一下被浇灭了。
他抿抿唇:“娘和烟儿很合得来,所以逼我纳她为妾。”
沈月夕一怔,霎时红了眼,多冠冕堂皇的借口,逼他?
她忍不住想究竟是陆母喜欢,还是他自己动心?
沈月夕持着沾血帕子的手慢慢落下,她不知道如果陆时舟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会不会生出些许愧疚。
可他却分毫没察觉,将人揽在怀里:“你放心,你永远都是我的正妻。”
唇畔血腥萦绕,有些呛人。
沈月夕不敢相信他离自己这么近,是怎么做到对自己唇上的血视而不见的!
明明从前,她哪怕有半点不舒服,他都能立马察觉!
沈月夕心像沉进了冰窖,她哑着嗓音一字字道:“你说过,这辈子只要我一个。”
陆时舟眉目一拧:“难不成你要我违背娘的话?”
沈月夕心头一窒,明明昨日才说过的话,转眼就成了过眼烟云。
可笑也可悲。
她攥紧了手,抑着胸口的钝痛:“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亲自替你迎烟儿入府。”
陆时舟有些烦,不明白为何非要等三个月。
敛眉看她,忽然瞧见她唇瓣上的血色:“你的嘴怎么了?”
沈月夕静默了瞬,慢慢抹去唇上的血:“没什么,唇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