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寒执起了他手中那柄为了好看镶满金银玉石的剑,死死地拽着楚祈的领口,感觉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刺破他的咽喉。
楚祈任由他拉扯,也不还手,只是忍不住阖了阖眼,淡淡地开口:
「大师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纵然是凡剑境界,但双拳难敌四手。
「除开你和岁岁不说,剩下的师弟师妹们都修为不够,外面的三十四宗更是对我们鸿蒙山虎视眈眈。
「如今只有让岁岁与思梦以血换血,才能救回思梦,激发她的上古血脉。
「而且思梦她也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们能救回她,她就会帮我守住鸿蒙山!」
他话说得平稳,但比平常急得多也快得多。
字字咬死,犹如泣血。
似乎是真的想要为鸿蒙山那些惨死的亡灵复仇,也为剩下的人的生存操碎了心。
可这一瞬间,我看着他那张曾经怎么看都不厌的脸,觉得那上面似乎覆上了一层我从未发现的面具。
就好像曾经那个挡在我身前的固执少年,救我于水火、带我回鸿蒙山安家的少年,在这方寸之间的天地里,轰然倒塌得一干二净。
「呵,既然你这么在意所有人的安危,为什么不用你的血去换?」
顾清寒冷笑着替我回怼。
可得到的回答却是:「因为岁岁是邪脉,思梦说,只有它才能助她血脉觉醒,以杀正道。」
好一个以杀正道。
却想要了我的半条命。
......
20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楚祈,跟着顾清寒集结起了剩下的同门,准备另寻出路。
顾清寒也第一次正式担起了大师兄的责任,焦头烂额地周旋于这诡谲的伐谋之间。
北望斗山,山堆积于雪野的中央,高低错落的林间,绕着低低的雪线,透着疏朗的静美。
而就在这无边的寂静中,我们寻了一方薄弱防守的势力,打算就此突围。
破晓、黎明。
术法与剑意荡涤。
顾清寒带着师兄们在前开阵。
我则被师姐们一起护着快速随行。
我们一行人,最高的修为也不过尔尔,皆是吊着一口血海深仇的怨,走到了这里。
雪地里绽开的血花,为我们杀出了一条血路。
可就在我们马上要走出鸿蒙山的时候,漫山摇起的旗帜皆嘲笑着我们的天真。
直到看见与三十四宗门站在一起的柳思梦,与脸色难看随之而来为我们助阵的楚祈,我才清楚地认识到,我们被出卖了。
21
他们开出了条件。
要用我换剩下人的平安。
楚祈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的柳思梦,音色哑极:「你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
现下的场面有些滑稽,也有些不合时宜。
可却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曾经系统的那句断言:「拯救男四号楚祈,避免他爱上女主的后续悲剧。」
原来,这便是那个悲剧。
原来,我们每个人早就注定了在这场戏里,根本无从逃避。
......
鸿蒙山没有人会选择用我换取余生的平安。
嗯,曾经的楚祈不会,现在的他,也许,会吧。
可他没有。
他和顾清寒难得第一次统一了战线,与剩下的所有人一起将我团团围在其中。
可是啊,就像楚祈说的,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女主柳思梦。
当我被人趁他们完全腾不出手的空隙抓走时,我迎上了两双碎裂的目光。
「岁岁——!」
「林岁——!」
一个楚祈。
一个我的大师兄,顾清寒。
22
我是邪体,从我到这个世界起就了解得清清楚楚。
所以我被人追杀,被人当做悬赏金。
被楚祈所救,被他带回,在鸿蒙山上安逸了八年。
我每月吃的玉流仙草,是压制邪气的东西。
可我不是女主,我不会血脉觉醒,我也不会以杀证道。
我就是个杀了能够为他们英雄历史扬名的的工具,也是能够帮助女主一步登天的血引。
我被三十四宗抓走后,被关在北寒之地的一座地牢里。
柳思梦与他们做了交易,她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要为她与我以血换血。
但他们好像并没有谈妥,因为从我来到这里起,已经过了三天,都没人来取我的性命。
我从地上坐起,开始细细打量起这座传说中专门囚困邪魔的地牢。
三十四道施了法咒的精铁锁,代表三十四宗,将我这个「恶煞」牢牢地制裁在这地牢大殿。
此地伴山而建,阴幽森然,倒是挺有审判的意味。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默默暗道一声可惜。
顾清寒斥千金为我定做的锦衣早已被划破得看不出往昔华贵。
此情此景,我倒是有些乐观地想,这要是让他看见了,不又得嫌弃地给我几个大白眼。
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
我何尝看不出他对我有意。
只是事情一件件发生得太快,我来不及多思虑,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看见他那总是懒懒散散的身影。
23
兴许是我内心的独白触动了天道。
在我坐着发呆的不多时,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梵海宗宗主上前一步:「妖女,身为邪魔却混入正道,如今包庇你的鸿蒙派已倾覆,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我看着眼前站了一排的伪君子,难得放纵本心地似笑非笑:「你们一群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小姑娘,不害臊也就罢了,还在这逞能,真是左脸皮撕给右脸皮,一半厚脸皮,一半不要脸。」
梵海宗宗主:「你......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妖女!」
他气得胡子都跟着颤动。
身后的其他宗门弟子见状立即抢白:「严宗主,莫要与她逞口舌之争,那柳思梦已经躺在床上撑不住了,咱们先同她完成以血还血,从她口中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再来取这妖女的性命!」
被劝阻的梵海宗宗主闻言思忖片刻,觉得此话有理,便收起了要捏死我的架势,抬手示意身后:「来,给她放血!」
一副誓要将我放成人干的架势。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我看今天谁敢动她!」
话音未落,一股庞大的威压从外部扫荡而进,瞬间便逼入了整个地牢。
众人被境界压制得集体震荡后退,皆满眼震惊地回头看向地牢门口。
黯淡的光隙里,有一人携剑,一身冰雪色,仿佛跨过千年万年的时光孤身闯了进来。
他漆漆眉目下,一双薄唇染血,汹涌的暗流将他的白袍吹得猎猎作响。
人还未至,一身逼人的剑意已然不讲道理地横扫而来。
我呆愣愣地看向浑身杀意的顾清寒,突然为自己刚才想从容赴死的想法感到心虚。
同时也不解极了,我那去年还差点打不过我的大师兄,怎么突然间境界高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似乎是......突破了剑生万法。
踏入了心剑之境。
24
顾清寒持剑走了进来,面如寒霜。
他身后的镇牢法阵也皆在他踏步而入间灰飞烟灭。
三十四宗的人皆错愕地看着他,被他透着杀意的剑气无差别扫过。
直到他走到我的身边,砍断捆住我的精铁,将我扶起。
三十四宗才反应过来地对他呵斥:「哪来的不要命小贼,敢闯北寒地牢!」
顾清寒回眸轻睨了他一眼,吓得那人不自觉地噤了声。
他回过身,继续恍若未闻,只是盯着我破碎的衣衫与被拖曳出的血迹,嗓音放缓地对我伸出手:「岁岁,师兄来接你回家。」
我怔忪地看着他,感觉自己那一瞬像是被什么东西引诱了一般,鬼使神差地就将手放在了他略显寒凉却如炙火燃烧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