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跟我说:「疼,但是我不能怕。你放心吧,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爸爸是很厉害的警察,是个大英雄。我是英雄的女儿,就算李胜强来折磨你,我也能保护你。」
她分明已经疼得在颤抖了,说话都有点不利落,可还是坚强地给我打气。
李胜强发了疯,他把阮清拖了出去,甚至都没来得及关好门。
等我爬出地下室的时候,我看到阮清的模样。
她衣衫不整地坐在血泊当中,李胜强倒在一旁,脖子上插着一根牙刷。
李胜强浑身抽搐着,脖子不停地往外渗血。
阮清双目失神地盯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
刘娟浑身都在抖,被李胜强打得已经不成样子了。
刘娟抱着阮清,含糊不清地说:「没事儿了,别怕,警察来了,就说是阿姨杀的他。」
阮清好像一下子醒过来一样,从地上爬起来说:「地下室还有个人,我得去救他!」
可她没能站起来,我看见她的小腿在往外渗血,像是被人刻意用钝器划出一道道伤口。
幸运的是,我们终于等到有人来救我们了。
我昏迷前听到阮清大哭的声音:「爸爸,你终于来救我了!我没给你丢脸!我保护了刘娟,我没有怕疼,也没有求饶!」
我还听见一个男人哽咽地回应着:「好样儿的!闺女,你是好样儿的!」
11 陆江停番外
后来我失去了阮清的消息,我夜夜梦到在地下室相处的那几个小时。
她用力地抱着我,告诉我千万不要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只有寂寥的夜晚。
凌晨五点我化好妆去走戏,在清冷冷的星空下,我看见了阮清。
我几乎以为那是我的幻觉。
她穿着一条红色的长裙,不施粉黛,挽着头发,站在夜风里。
经纪人注意到我的视线,走过来跟我说:「她演你身边那个背景板丫鬟,就两句台词。长得挺漂亮吧?当时好多人抢这个角色,导演一眼就定了她。说她身上有一种蓬勃野性的生命力,啧,这导演说话就是有意思,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阮清,阮清……我在心里不断地念她的名字。
阮清像是听到了似的,她朝我看过来,竟然还对我笑。
拍完戏以后,阮清裹着一件风衣走进了我的休息室。
她逆着光走进来,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感,半年前的伤痕仿佛已经从她身上完全消失了。
我惊讶于她强大的恢复能力,因为她坐在血泊里茫然又痛苦的样子,至今还扎在我脑海里。
可短短半年过去,她就像是断了的仙人掌,又焕发出别样的生机。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天生向阳而生,永远蓬勃有力。
她走到我面前,眼睛亮闪闪地说道:「陆老师好,我是你的粉丝,看过你演的好几部电影,请问你能帮我签个名字吗?」
我接过她的笔跟照片,写下了——「To 阮清」。
她惊讶地说道:「陆老师,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我捏着笔轻声说:「嗯,你演得不错。」
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鼓舞,眼里闪烁着光芒,跑出去的时候像一簇跳动的火光,燃烧着新的希望。
拍戏那半年,阮清总是围绕在我身边。
显而易见,她在追求我。
在那段时间里,我总是不自觉地关注她。
偶然间,有个男孩儿走到我面前想要我签名。
他很紧张无措地说:「陆老师,你……你好,我是阮清的朋友晓伟,您能帮我签个名字吗?」
给他签完名字,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阮清的朋友,晓伟。
阮清这两个字,什么时候能成为我的形容词呢?
在以前的一次采访中,曾经有记者问我:「陆老师,如果用一个形容词形容你,你会选哪个词呢?」
那个时候我回答:「没有。」
我这个人本身就乏善可陈,只是凑巧在演戏上有些天赋。
人们因为我饰演的角色,对我产生了诸多幻想。
要是他们知道我是那种缺乏共情能力、冷感麻木的人,也不知道会有多失望。
现在我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拥有一个形容词,那就是在陆江停前面,加上阮清两个字。
阮清的陆江停,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加动人的形容词吗?
光想想就觉得充满了向往。
也许我该抢先一步向阮清表白。
可惜,我的希望破碎得很快。
我听见阮清在无人处打电话,她的语气烦躁:「韩修,别再给我打电话了,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绝不会回头。况且,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目标,我会彻彻底底忘记你,懂吗?」
她挂断电话,给自己加油打气:「阮清,你可以的!拿下陆老师,谈一场新的恋爱吧!」
我心里萌发的种子,忽然就死掉了。
原来,她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想借着我走出失恋的伤痛。
杀青那天,阮清闯进了我的房间。
她莽撞又鲁直地跟我说:「陆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你能考虑考虑我。」
我假意要赶走她。
推搡之间,阮清忽然抱住我,她满脸的惊讶:「我居然不排斥跟你接触……」
她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吻了我。
而我,根本没有推开她的意志力。
我啊,就是游走在阮清鱼钩边上的那条可怜鱼儿。
就算是直钩,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咬住钩子,被她钓上岸。
更何况,她还给了我这么甜蜜的鱼饵。
……
事情发生到后面一发不可收拾。
半夜,阮清裹着床单,一脸后悔的样子。
我提出要负责,跟她结婚。
我笃定她会答应,因为我知道我妈妈找过阮清。
我妈私下给我打电话:「你真是不争气,喜欢人家也不敢说。我出马,你看着吧。别怪我抓住小姑娘软肋啊,有时候大力才能出奇迹,懂不懂?」
当时阮清面临很大的经济压力,先是他爸生病需要手术。
他爸还养着一个牺牲战友的儿子,那个小孩儿一直喊阮清姐姐。
那孩子得了一种血液病,需要吃一种非常昂贵的进口药,根本不是普通家庭能维系的。
正好那段时间有人利用我炒作,我妈就找了借口,说可以给阮清一笔钱,代价是让阮清嫁给我。
阮清为了那笔钱,也会选择跟我结婚的。
12 陆江停番外
跟阮清结婚后,她一直跟我保持着距离。
我尽量营造出一个轻松的氛围,让她在家里可以放松下来。
阮清做什么事情都非常认真,就算是拿到一个很小的角色都会认真揣摩。
因为演戏的事情,我们有了共同语言。
阮清没过多久就把我妈给她钱的事情告诉我了。
「陆老师,真的特别对不起你。」阮清跟我说,「等我还清你妈妈的钱,咱们就离婚。关于这段婚姻,我绝对守口如瓶,不会影响到你的。」
看得出她很愧疚,为了钱跟我结婚,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最违心的事情。
我问她:「那你追我,说喜欢我,都是假的?」
她红着脸不肯说话,我就知道她不想撒谎。
可能多少是有些喜欢我,但是绝对没有喜欢到想嫁给我的地步。
婚后的第一个夜晚,我是在阮清的哭声中醒来的。
我扭头一看,她哭得满脸都是泪,不停地喊疼。
阮清睡觉前会喝一点红酒,她其实酒量非常浅,喝半杯就会睡得醒不来。
「好疼啊,爸爸,我好疼啊。」
她蜷缩成一团,浑身都在抖,不停地摸着手心。
阮清手心的位置,还有一个明显的疤痕,是当年李胜强用牙刷捅穿她的手留下的。
我凑过去想要安抚她,阮清一下子就抱紧了我。
从那以后,她每晚睡着以后都会钻进我的怀里,不停地摸我。
那对我而言,是不可言说的甜蜜,更是一种煎熬的痛苦。
后来阮清跟我说,她以为自己一直在做梦,还纳闷怎么总是做那种梦。
我抱着她说,以后可以清醒着摸了,不用在梦里壮胆了。
我跟阮清结婚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的开始。
我用了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而她没来得及加深对我的那份喜欢,就投入了努力赚钱还债的事业中。
相处三年,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我很忙,但是阮清比我更忙。
她从只有一场戏的小龙套,渐渐变成了女二号。
我们都有空闲的时候,会坐在沙发上一起看阮清演的电视剧。
她实在美丽,演那种恃宠而骄的女二号,太有说服力。
阮清有时候会忽然害羞,觉得我看她的戏,像是教授点评作业。
她像是一粒种子,不断地汲取着养分,在这个行业里长成了一棵拥有姓名的大树。
我跟她说:「阮清,你该试着转型。长期演一种角色,会限制你的发展。」
她沉默了一会儿跟我说:「陆老师,谢谢你的建议,但是目前找我的剧本大多是这样的。我……我需要先赚钱,然后再谈将来。」
将来,我也在想,我跟阮清的将来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