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箫从车内走出,微笑着对站在门口的副官说:“谢某久仰少帅大名,今日终于有机会前来拜访,不胜荣幸。”
副官表面应和,背地里翻了个白眼。
这车是倭国名车,显然不是谢时箫这种报社小总编可以承受的高价。
这人出卖无数同胞,踩着国人尸骨上位,甚至亲手杀死恩师。
在短短两年时间内,一跃成了倭方高层身边最年轻的走狗,深受川村信任。
其实也不过是个卑劣小人。
陆少帅虽然对倭国持中立态度,但也不屑于做一些出卖人的勾当。
上次交人出去,只不过是为了平息冲突罢了。
如果不交人,倭国可能会以此为借口,大肆在平城境内逮捕地下组织,造成伤亡。
陆晋诚也是经过考量,才这样选择的。
“谢大总编,请吧。”
副官从鼻间泄出一声轻哼,在前方带路。
谢时箫闲庭信步,一边打量府内建筑,一边试探:“听来最近帅府大变样,就连给姨太太专门修建的小花园,也找来工人拆毁重修,换成现在的风格……”
副官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他。
“谢先生从事情报工作,不会不知道最近平城的风声吧?”
副官语气沉下来,“我们帅府,从没有什么姨太太,只有一位亡故夫人。”
谢时箫微怔,随后笑了笑:“原来如此,是谢某失言了。”
两人一路到了大堂会客厅。
“少帅,谢总编到了。”
副官说完关上门退下,留两人单独谈话。
谢时箫一进去,就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锋芒毕露的眼!
他顿住,不慌不忙的回视过去。
半晌后,陆晋诚移开了视线,淡淡开口:“谢先生请坐。”
谢时箫毫不客气的往沙发上一坐,摊开随身携带的小本子。
前面的交流是中规中矩的采访,一问一答,毫不拖泥带水。
提问者言辞犀利一阵见血,回答的人三言两语巧妙化解。
访谈过后,谢时箫没有立马起身走人。果不其然,陆晋诚说出了他真正想要开口警告的:
“谢时箫,身为倭国人的狗,我奉劝你不要打帅府的主意。”
听到这样的称呼,谢时箫面色不变,依然不紧不慢的说:“这是川村长官的意思,我等办事儿的可不能违背啊。”
“陆少帅,你我虽各有立场,但彼此也是可以合作拉拢的关系。我敬你是个英雄好汉,我们本该成为朋友,不是吗?”
陆晋诚眸光幽暗,闪过一丝厌恶。
“别拿我和你这种人相提并论。卖国贼跟妓子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妓子身不由己,卖的是自身;而你,贪慕富贵权柄,卖的是别人。”
被指着鼻子辱骂,谢时箫完全没有一丝尴尬和羞耻,腰板依旧挺直着,理直气壮说:
“您说得对,这乱世中谁不是为了活命。就连上次,陆少帅不也亲自送了一名地下组织卧底来吗?”
谢时箫嗓音浅淡又温润,好像不管什么东西都不能令他慌乱。
“送来的卧底被掉包,这也罢了,我的长官不打算深究什么。毕竟虽然换了个人,但同样是组织成员,对我们而言没有区别,但是——
你突然跑到码头杀死了数十名川村长官的手下,这怎么解释呢?可否给我们个交代?”
“现在,川村长官对您的合作态度深表怀疑。”
第18章
陆晋诚眼底蓄上一层凛冽寒光。
“你们的诚意,就是收买我身边的人,盗取情报?”
谢时箫不甘示弱:“少帅大人,你将几名眼线安插在我们特务情报处这事,似乎也不太客气啊。”
两方势力,各怀心思。
只不过他们都不打算彻底撕破脸,勉强保持着表面和平。
“谢先生,这次叫你来,是我决定和你们倭国的合作彻底终止,”陆晋诚加重了“你们”二字,讽刺意味十足。
“从今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的利益往来!”
谢时箫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强硬,滞了片刻。
“好,既然少帅开了这个口,那么……”
他沉吟一会,随机笑开,“少帅手中的线人和叛徒,由我来亲自解决,您安排在情报处的卧底,我只是原路送回,便一笔勾销了。这样如何?”
陆晋诚沉默。
“可以,互不留把柄,的确一笔勾销。”他答应下来。
是陆晋诚派人送了卧底过去,又突然冲到刑场开抢射杀倭国士兵。
不管如何,这件事都是倭国占理。
现在他拒绝和倭国合作,但不代表要和他们再产生什么纠葛。
最近一段时间,陆晋诚也没有闲着,而是尝试去接触、了解沈兰君所在的组织。
他不再把自己置身事外,而是心中的天平,隐隐向地下组织倾斜。
陆晋诚带着谢时箫来到牢房。
“这种腌臜地方,谢总编不会介意吧?”
他挑眉,扫了一眼铁笼内关押的人。
水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疯疯癫癫的。
见到陆晋诚,她神情惊恐,“啊啊”的嘶叫,不断往墙角后退。
被抓的特务也在这间牢房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种事做多了,就是介意,也变得不介意了。”
谢时箫看着眼前的景象,垂下眼,没有什么表情。“少帅真是冷心冷情,连先前百般宠爱的女人也可以随意舍弃……”
陆晋诚蹙眉,刚准备开口,忽而气息哑了下去。
“谢时箫,你身上的,是什么味道?”
他嗅到这人身上隐隐有一股淡香,很是熟悉,但要细闻就消失不见了。
在沉闷难闻的牢房里,浅淡得好像只是一个幻觉。
谢时箫一愣,很快笑着说:“可能是哪处不小心蹭到的味道吧。”
陆晋诚没多想,颔首,转身离去。
应谢时箫的要求,他给出了单独的空间,让谢时箫送自己手下最后一程。
军靴落地声逐渐远去,最后消失。
他一走,谢时箫的眼中,顿时浮现出慑人寒光。
指尖捻开怀中记录着采访过程的小本子,露出夹缝间藏着的一枚小巧刀片!
谢时箫打开牢门,捏着刀片一步步走近。
他冷冷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线人,手起刀落,割断了对方的喉咙!
霎时,血雾喷溅!
线人连哀嚎声都没发出,就停止了呼吸。
谢时箫松开尸体,眉头深深拧紧,面露嫌弃。
水瑶跪在地上,拼命发出“啊啊”声,满脸焦急哀求的表情。
谢时箫转身,在水瑶面前站定。
“见到是我,很意外?”他温润一笑,目光却没有丁点温度,“你想说你我同为汉奸,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水瑶想求他救救自己,但对上那双眼,仿佛被人泼了一瓢冷水,生生冻结在原地!
“这么废物,自然是没用了。”
谢时箫将刀片塞进她嘴里,水瑶发出呜呜的哭声,喉咙被划破,划得血肉模糊。
她痛苦的捂着喉咙,口中不停吐血。
“开个玩笑,我骗你的。那当然是因为——我是地下组织的人啊。”
谢时箫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
水瑶瞪大了眼,瞪得眼珠暴突,死不瞑目。
她生命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
“地下组织成员谢时箫,代号‘蝗虫’,今日特来取走两名汉奸的性命。”
第19章
谢时箫带着满身挥不散的血腥气,从帅府走出。
路过的人见了纷纷作鸟兽散,惟恐惹上这位大汉奸。
谢时箫也不在意,径直上车,让司机开往兴荣街当铺。
坐在后排,他闭目浅眠,遮去满眼疲惫之色。
谢时箫掌握着组织在平城的大部分情报往来工作,并奉命潜入敌军高层,伺机而动。
许多年前,恩师将这项沉重的任务交给他,并握着他的手,将一把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从此谢时箫背上了欺师灭祖的名声,成功被吸纳进倭国人的势力。
他被迫出卖过同志,甚至亲自将妹妹送进监狱。只为了取得信任,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奸。
暗地里,他也救过很多人,杀了不少叛徒和敌军高官。
为了保证绝对隐秘,谢时箫的所有资料都被烧了个干净。组织的人只知道“蝗虫”,但不知道这个代号后面就是他。
救人的是“蝗虫”,是忍辱负重的爱国英雄;
杀人的是“谢时箫”,是人人唾弃的叛徒宵小。
……
下了车,谢时箫悄悄来到当铺。
进门前,他猛地顿住,忽然想起自己这一身太脏,于是先去沐浴洗漱。
把身上的血洗干净,穿戴整齐,他才安心去见沈兰君。
密室里,沈兰君正认真读报,听到响动后抬头。
见到来人是他,她高兴道:“时箫……”
谢时箫带了一篮苹果上前,温柔一笑。
“伤好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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