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莲大概不会再让李娇娇喝第二次酒了。
如果说没醉的李娇娇已经够让他头疼了,那醉了的李娇娇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控制了。
回房的一路上,李娇娇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便罢,手却还不听话,对他又蹭又摸,这让段青莲完美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将李娇娇抱上榻,无奈地拉开扒在他腰间的手,还未起身,又被缠住。
“真缠人啊。”段青莲轻叹了一声,像是放弃了挣扎。
不再受钳制,李娇娇更加得寸进尺,凭着感觉摸上细腰,感受着腰封勾勒出的线条,脑袋摇摇晃晃,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除了听到几句“好摸”以外,其他的都模糊不清。
段青莲俯身到她脸颊旁,“你说什么。”
李娇娇哼哼唧唧了半会儿,才糯糯道。
“回家,我想回家…”
听罢,他弯眸一笑,贴在她耳旁道:“不行。”
果真如他预料,李娇娇立马一副快哭了的样子,这下算扯平了,她闹了他,他也惹哭了她。
短暂的安静了片刻,本以为李娇娇不再闹腾,段青莲刚要扶她躺下,就见她杏眸忽睁,眸仁朦胧润泽,像极了狸奴。
从黑润的瞳仁里,段青莲能看见自己的脸,她紧紧的盯着他,像是要把他囚在她明亮的目光里。
心莫名的又跳动的快了些,连着身体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些热意。
“你真好看。”脸颊通红的少女突然捧住他的脸,眉眼溢出的笑带着几分迟钝的醉意,“好看的像段青莲似的。”
“不对不对,你就是段青莲。”她又摇了摇头,凑近了一些细看,果然,长成这般的就只有段青莲。
屋内没有掌灯,却被今夜的月色映得微亮。
段青莲也凑近了些,他今日听的两场书都是情爱风月,说书的先生总是会提及暧昧二字,当时他不懂其意,现下好似又理解了。
月色,呼吸,李娇娇,便是暧昧。
“那你喜爱我么?”
似水清澈柔润的嗓音传进李娇娇混沌的耳中,她睁大眼睛,那张好看的脸近在咫尺,可眼中只剩下段青莲红润的唇。
那唇生的极好,薄而含珠,又似雪中的寒梅,娇艳诱人。
不止段青莲,李娇娇也受空气中的暧昧影响。
“喜欢。”她喃着,仰头吻了上去。
*
李娇娇做了一个奇怪又诡异的梦。
第一段梦是她肆无忌惮的揩了一把段青莲的油,第二段是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名身着银饰与苗绣服的外疆女子。
她又见到了段青莲,他一袭白衣从她面前出现又离开,梦里的她一见倾心,毫不犹豫的从外疆追随到了中原。
段青莲与京都初见那般,一身白衣,眉眼温净,好似天上纯洁的白云。
任谁都喜欢白云。
“跟了我一路,不累么。”
正在她懊悔跟丢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道轻柔的男声。
她一喜,转头却发现一柄冷剑横在喉间,再一看,面前的巷子深处尸横泊流,看模样穿着,应是什么门派的阴阳师。
可眼前的男子模样盖过了害怕,她答道:“不累。”
段青莲眼睫略弯,发间残余的血液滴落,沿着脸颊宛延入雪白的衣襟,像是新雪中开出的一道昳丽。
“那么,你也是来杀我的?”
“不是。”
段青莲轻喃了一句“这样啊”,像是失去了兴趣般丢下长剑,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她小跑上去,拦住他的去路。
“还有事么?”面对她的拦路,段青莲仍是面貌平和,笑容和煦,半点不像刚杀戮完的样子。
“公子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她与他四目相对,没有半分惧怕,一看便是有勇气又果敢的女子。
若换作李娇娇,怕是早提裙子恨不得跑飞起来,可在这梦中,她偏偏又是感觉在自己经历,但一切又不由她主宰。
“我姓白。”
我姓白三字像是某种烙印般刻在她的心里,虽然李娇娇不是很懂,但她就是能感受到那种雀跃,比她吃糖时还甜上许多。
段青莲去过很多州城,她便跟在身后,即使是做梦,长途跋涉的风尘劳顿也很明晰。
一路上,他的生活似乎及其单调,他不喜吃饭,不喜交谈,但她见他杀了许多人,残酷又狠厉,心情好时会拉长线下亡魂的性命,听他们的哀求,心情若是不好,便连哀求的机会也没有。
他也有别的取乐,毕竟他那张脸何时都会引来许多姑娘,起初她在一旁偷看会莫名的吃味,可后来每个姑娘都会惊叫着跑开,心里便也不再那么难过。
直到她偷偷跟到徐州,才发现他的第三个乐趣。
李娇娇能一眼认出徐州的原因就是眼前慌败的房区,正是段青莲带她去的那处,不仅所有猫儿都赋上了“小李娇娇”的名儿,她还在上头晾了半天的腊肉。
那么,现在是段青莲还未被封印的时候?
一声猫儿清脆的啼鸣打断了她的思绪,仰头望去,一只只毛色各异的狸奴正盘在段青莲的脚边分着吃食。
她环顾了荒房四周一眼,便飞身上了屋顶。
李娇娇直接握草,感情还有一天能亲身体验轻功的。
可便也是这一上屋,盘踞在段青莲周身的狸奴四散而逃。
他偏头,望向她,阳光撒在他的脸上,稍有几处高耸古树所遮的斑驳,他面目平和,暖意融进他的眉眼,却徒生出几分冷意。
一阵莫名的压迫感将她压得微微喘不上气。
“你将它们吓跑了。”
他的语气平澜轻柔,如同他手中的剑线无声无息地缠上她,一拽,她身体便失去主权,本能地朝段青莲的方向而去。
他对何人都是温柔和煦的模样,即使是杀人,他也同样平澜悲悯,仿佛是渡化垂怜他们的佛子。
但也仅止于此。
剑线如蛛丝般缠绕着,细丝锋利划破衣服,嵌入肌肤,渗出丝丝血痕。
她倒在他的脚边,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若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她的脸被抬起,距离骤然拉近。
“你是有趣,可我不喜有人扰我。”
他的眼睛空灵清澈,与他语调一般轻柔,像极了古谣里的海妖,引诱水手入海,再拆骨入腹。
不曾想,第一次接近,他就要杀她。
她定了定心神,压下心中的惧意,道,“你觉得我有趣?”
听罢,段青莲略挑眉,似乎有一丝意外,他以为她会求饶,她是有趣的,跟了自己一路却不害怕他,但谁会在性命上不有所惧呢。
“自然,有趣之人应是该有些奖赏,你想要何种死法呢?”
他点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有趣之人很少,他不吝啬夸奖。
“那你可否能听我讲一句。”
段青莲含笑:“可以。”
“我喜欢你。”
话脱口而出,束在女子身体里的李娇娇差点没蹦起来,果然是个有勇气的女子,性命之前,竟然选择了告白。
段青莲微偏着头,乌黑如缎的发散在肩头,长长的睫羽流着碎金,细碎的光点投进他的瞳孔,像淌漾了一泊星海。
“抱歉,我不喜欢你。”
他微笑着,连拒绝的话语也如同这碎光和煦,“你想好了么,要怎样去死呢。”
他没有半点心动,这让她很不甘,在外疆时她不乏追求者,面貌皮相上乘的也不少,可她不喜,她就一眼相中了眼前之人,白衣翩飞,好比净雪,虽知他不似表面那般温良,也知他性子危险,但她认定,她能打动他。
“你现在不喜欢我,怎知以后,难道我从外疆追随你至今,你没有半分触动?”
眼前的女子眼神坚毅,看不出一点害怕,这让段青莲有了新意,破例的耐着性子与她道:“许是你还不知道,我没有心的,不会爱人。”
“人怎可能会没有心…”
段青莲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不选,那我便由我的喜好来吧。”
冰冷的手从她的脸颊滑下,抚摸到脖颈间,精准地找出喉骨,猛地按下。
“我最喜欢这般了,看着人慢慢窒息,慢慢挣扎,总是会很愉悦。”他神色温柔悲怜,像是引渡孤魂的佛子,“你呢,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