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只有宁且初跟黄阿姨两个人吃饭。
午饭做得比较简单,两个青菜一个炖排骨。
宁且初吃过午饭,上楼把方案改了一下,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到洗手间梳洗打扮。
三点还差十分的时候,楼下汽车喇叭声响了一下。
宁且初匆匆收拾好自己从洗手间出来,抓起床上的包跑下楼。
谢楚淮姿态优雅坐在后座。
脸色虽然还是苍白,至少不黑了。
“太太。”
肖春林替她拉开车门。
吸取过早上的经验,宁且初决定好好做下表情管理。
于是不等谢楚淮发难,甫一上车,宁且初就摆出了一副严肃而庄重的的表情,跟他打过招呼便不再出声。
搞得原本不想理她的谢楚淮也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确定她没事后,谢楚淮重新低下头,去看放在腿上的文件。
宁且初趁机瞄了一眼。
她发现谢楚淮在看的居然是江祈怀的个人资料。
宁且初之前那么辛苦打听,也只打听到了一点皮毛,真正有用的信息一点都没有。
可谢楚淮手上这份资料却是清清楚楚,连他在原单位时提交的每个月工作报表,上学时期每个学期的成绩单都是一清二楚,甚至包括了他的感情史。
不愧是谢楚淮。
宁且初激动之下,完全顾不上会不会惹得谢楚淮怀疑,直接趴到他腿上认真翻看起来。
江祈怀,海城人,医学院是在海城念的,学业主攻方向是心脏方面,但在此之前,还有一段不光彩的经历,曾经发生过一起医疗事故。
这也是他被下放到三线的原因。
只是上面没写具体事故。
宁且初哗哗翻了两页,想看看这次医疗事故的后续。
一直到听见谢楚淮的咳嗽声,宁且初才反应过来。
直起腰,脸上重新恢复到如常的表情。
“江医生的资料怎么会在这里?”
宁且初捋捋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谢楚淮却只是靠在那里,面容平淡地看着她脸上的反应,似乎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下次体检,我想让江医生做我的主治医生,在此之前,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的个人资历跟履历。”
宁且初表情淡定哦了一声,心里却在懊恼,她怎么就没想到还能这样冠冕堂皇地去调查一个人?
“那江大夫够格吗?”
“我还在看。”
谢楚淮蹙着眉,看上去有点心累。
宁且初正在想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份资料拿过来看一眼,闻言灵机一动道:“我来帮你念吧,这样你就不用费眼睛了。”
谢楚淮虽然知道她的真正意图,却还是愿意成全她,轻轻垂了下眼皮。
看到宁且初脸上开心的笑容,谢楚淮跟着笑了笑。
他的央央还是很容易满足的。
宁且初一目十行翻看着资料,一开始还能认真念上两段,越到后来念得越快。
念到可疑处,甚至还会自言自语补上两句。
“原来江医生上医学院的时候就交过女朋友啊,还是同班同学,现在已婚?没想到江医生那样的人也会被甩啊,呵呵。”
“江医生为什么就不会被甩?”
“因为他长得还挺好看……不过,也不是最好看的。”
“那谁最好看?”
“那当然是谢楚淮,半年前发生医疗事故,停职两个月后调到三线,什么医疗事故怎么没写呢?关键时候掉链子。”
宁且初哗哗翻到最后,还是没找到这部分内容。
“我会让人继续查的。”
“要查要查,我觉得江医生来三线的原因不简单,说不定还治死过人,如果他医死过人的话,那会不会,会不会是……”
宁且初咬着手指头,正想得出神,突然看见谢楚淮正歪着头,目光若有似无看着自己。
宁且初几乎是在这一瞬间立刻清醒过来。
谢楚淮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在椅背上偏了偏头,用温沉的声音继续发问:“会不会是什么?”
宁且初刚才一边念一边自言自语,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她都说过什么。
不过她感觉自己应该是没有说错话的,因为她发现谢楚淮是笑着的。
一改刚才沉闷的脸色,看上去情绪还不错的样子。
宁且初试探着出声:“会不会不太适合做你的主治大夫?这种事情还是找个靠得住的大夫,稳妥一点比较好。”
宁且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脑子一抽,就抱了上去。
“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
或许是谢楚淮的眼神太过犀利,又或许她自己太过心虚。
宁且初感觉到谢楚淮在她抱上去的一瞬间,身子立刻变得僵硬下来。
于是她抱得更紧,语气更加情真意切。
谢楚淮抿了抿唇,尽管知道不是真的,却还是愿意配合她。
他轻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我怎么看不出你这么关心我?早上不还咬牙切齿让我吃药吗?”
谢楚淮将她扣在脖子上两只小手扒下来,推开几许,让她正视着自己的眼睛。
宁且初小眼睛骨碌碌转,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还以为早上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呢?没想到谢楚淮气性这么长。
宁且初躲了半天,在被谢楚淮扣住下巴后,逼不得已扯了扯嘴角,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只是关心你的身体。”
这有什么不对吗?完全没有!
谢楚淮歪着头看她,不否认也不表态:“没想到你还看过水浒传,你喜欢哪一节?武松打虎,还是潘金莲杀夫?”
宁且初当然不敢承认,几次被他扳正后,不得已迎上他黑漆漆的目光。
“那是爱称,闺房之趣。”
并没有别的含义!
谢楚淮目光含笑,“是吗?”
宁且初抬头看到谢楚淮好看的凤眸已经笑弯成了一道好看的弧度,完全没有发难的意思,相反,眉眼间蓄满温柔。
宁且初被这笑容蛊惑着,一时间忘了危险,凑上前去捧着他的脸,“你不喜欢?那我叫你礼礼好不好?”
礼礼?
谢楚淮认真咀嚼了一下的这两个字,觉得不适合自己。
“你叫我名字就好。”
车子在医院停车场停下,谢楚淮带着宁且初从后门进去。
因为临时过来医院,什么准备都没有,不过谢楚淮似乎并不介意在这里多逗留片刻,任由肖春林跑前跑后过去挂号,然后带着两人来到楼上的医生诊室。
上次给宁且初看过病的老中医端坐在那里。
仔细问过病情后将手搭上谢楚淮手腕上听了听。
她皱着眉,再三确认后道:“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呀?是有什么障碍吗?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把脉也并不是完全准确的,所以她还要再确认一下。
谢楚淮端坐在那里,面沉如水,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以为只是简单地走个流程,但显然不是。
宁且初一脸认真地对眼前的女大夫描述他的“病情”。
谢楚淮听着她那些描述,感觉自己已经得了不治之症。
女大夫也听得一脸凝重。
如果真像这位女同志说的动不动就流鼻血,发烧,那很可能问题就严重了。
她的表情跟着严肃下来,“你爱人说的都是真的吗?如果是的话,那可能有点严重。”
谢楚淮觉得不能再任她胡闹下去:“我身体没什么问题。”
宁且初:“那你之前为什么睡在三楼?”
宁且初虽然不敢十分肯定,不过从谢楚淮的态度来看,他们以前可能真的分房睡过。
因为她一提三楼的问题,他就开始回避。
谢楚淮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沉默了三秒后:“我有病!”
**
女大夫仔细询问过他的病情,又把过脉后,便让他先出去了。
谢楚淮走身走到走廊上。
宁且初没有跟着出来,还有一些话要单独跟大夫说。
谢楚淮注意到宁且初从刚才开始就一脸窃喜。
不过他这会并没心思猜她的心思。
谢楚淮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让肖春林在这里候着,转身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这会正是半下午,各科室病人都很多。
江祈怀做完一台手术,从手术室出来,神情疲惫。
抬头看到站在那里的谢楚淮,他脚步顿了顿:“阮厂长,又过来看病吗?”
谢楚淮扬扬唇角,并没有因为他的玩笑而动怒。
他缓步走到他面前,平视着这张有点讨厌的脸。
“江医生的好像很关心我的身体。”
“医者仁心嘛!”
谢楚淮轻点下头,尽管不认同他所谓的狗屁医者仁心,但他觉得起码的风度还是要有的。
“因为上次江医生关心了一下我的病情,所以我想下次我检查身体的时候可以请江医生亲自来,于是我了解了一下江医生的过去,结果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江医生是怎么用短短两到三个月的时间,从一个被医院赶出来的废材做到副主任这个位置,还发表了轰动医学界的专业论文?据我所知,这在你这个专业上,很难。”
江祈怀抿着唇笑了笑,“阮厂长既然查过我,那就应该知道,我没有任何把柄可供你抓住。”
“没错,笔迹血型我也对过了,一模一样。”
在这方面,宁且初显然不如江祈怀。
江祈怀真正做到了完美顶替一个人,所有可以证明他不是原主的血型,指纹,笔迹……
通通被他撤换,不能撤换的也全都做了销毁。
所以他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站在这里跟他说话。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拿他没办法。
“不过人生那么长,现在没有把柄,谁能保证以后也没有呢?”
江祈怀抿唇一笑,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
“让我猜一下,阮厂长现在还有闲心站在这里跟我闲聊,想必结婚证那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
谢楚淮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江祈怀并不在意,紧接着道:“让我猜猜你是怎么骗她的?是情非得已还是事出有因?无论如何,阮太太那样单纯天真的女孩子,应该都是很好骗的。”
在听到他说出单纯天真那几个字眼的时候,谢楚淮眸中笑意尽敛,浮上一层寒冰。
他转头看着他:“你好像很了解她?”
江祈怀笑得淡然:“算不上了解,我见过阮太太几次,跟她说过话,大概猜的。”
谢楚淮只是轻点下头,便兀自沉默下来。
江祈怀不懂他为何突然沉默,奇怪地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谢楚淮双手插在口袋,目光淡淡看着窗外。
而江祈怀并不觉得现在是欣赏风景的好时候。
“阮厂长特地跑来医院找我,不会只是为了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吧。”
谢楚淮抿着唇角,笑得很轻:“我在等。”
江祈怀不明所以,挑了挑眉:“在等什么?”
“每隔几个月,街道跟殡仪馆不是都会来做交接嘛!”
江祈怀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转身就要往回跑。
谢楚淮并没叫住他,只是慢悠悠在他身后道:“我一直在想江医生是怎么知道我们夫妻间的事,原来是因为江大夫看过我们的婚前协议。”
顿了顿:“从死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