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衍翻了翻手上的资料,一眼就看出这个项目就是陈德利之前负责的那个。
他想起当时和季央的冲突,不由眉心皱了皱。
裴知衍走进会议室,分公司的负责人都在这里坐着了。
他在主位上坐下,语气淡淡:“说说吧,出了什么问题。”
副经理,哦,现在是分公司的总经理站起来。
他语气恭敬:“裴总,投资方非说跟季特助交接的时候说的不是这个价格,我们为了公司利益着想,自然不能答应他的要求。”
仔细听,他言语透着不以为意以及埋怨。
裴知衍翻开资料:“所以你是觉得,投资者既然投了钱,就应该被我们牵制?你有没有仔细看过合同条例,知不知道违反条例要承担怎样的损失?”
总经理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裴知衍此刻对他的极度不满。
不是他犯蠢,但陈德利在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那些人知道裴氏在背书,都是能过且过,谁知道这次的这个老板这么难搞?
裴知衍一锤定音:“所有条件都跟季特助说的一样,要是再搞砸了,你这个管理层也可以不用做了。”
他看着这群人离开,给助理发信息:请林总去接待室。
好在,当初投资的人是林朝,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助理回复的信息让裴知衍彻底愣住:“裴总,投资方是宏德的刘老板啊。”
第24章
裴知衍坐在接待室,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刘老板更加不满了。
虽然裴氏家大业大,但他的生意也不是非要巴结着裴氏。
本来谈好的事情出现变故就够让人心烦的了,结果从上到下都是这么个态度。
这合作不谈也罢!
刘老板这么想着,脸上的情绪就带起来了一点。
裴知衍敏锐的察觉到,这才收回心思,他说:“刘总,这次是我没有管束好手下人,关于合作的事情,我可以再让出一分利。”
裴知衍心里明白,生意场上,来来往往的,都跟利益挂钩。
他不会错了还拿乔。
刘老板准备离开的心思又歇了歇,他喝了口水才说道:“裴总,这次的合作季特助找了我几次,我才答应的,后续派来对接的人实在是……”
说着,他皱了皱眉:“要不,贵公司还是让季特助跟我对接吧,她能力出众,我能省好多事。”
裴知衍神色不变:“季特助离职了一段时间,这个事情我会安排妥当,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
刘老板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能跟裴氏合作自然是好,更何况裴知衍还让了利。
只是临走前,他还是带了一句:“裴总,洛城的生意场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身边有季特助这么个妙人。”
送走刘老板,裴知衍坐在办公室,对助理吩咐:“从今天开始,每个月都把我的行程空出三天,我要处理自己的私事。”
他不信季央的死亡,自然要找,哪怕走遍全世界,他也要找到她。
等助理出去后,裴知衍拨通唐北禅的电话:“寻人启事不要停,酬劳往上加。”
“好,我知道了。”唐北禅挂了电话。
坐在他对面的林蓓问道:“裴知衍找你什么事?”
唐北禅将桌上的汤往她那边推了推:“让我不要撤下寻人启事。”
林蓓筷子一顿,随即冷笑道:“他就是把整个裴氏拱手让人,也不会再有季央的消息了。”
唐北禅调查的消息,自然也告诉了林蓓。
那种在希望和失望中来回交替的感受,谁都不好受。
林蓓拿勺子搅动着汤,却没了吃下去的想法。
她喃喃自语:“你查出来的东西真的准确吗?说不定央央就是失踪……”
唐北禅听着她的话,却不生气。
唐家做的就是贩卖消息的生意,但反驳他的是林蓓,他就觉得没什么了。
人啊,总是对既定却不满意的事情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很正常。
另一边,季央看着赵向南,呆呆的问:“这样就可以了吗?做甜品?”
赵向南笑得温和:“当然不是,你需要将东西发到网上,接受别人的评价,是好是坏,你都要学着接受。”
季央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抗拒。
赵向南耐心的哄道:“湾湾,你也不想拖着这个病过一辈子吧,徐婆婆年纪大了,万一你在家发病,你让她怎么办?”
季央眼里闪过挣扎,她低下头去:“对不起,是我不好。”
赵向南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们不想那么多,你先试试,好吗?”
季央听不见他的话。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晚去接裴知衍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包厢里。
房间里音乐流淌,她站在门口,那些人不屑的视线伴随着哄笑,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季央猛地捂住耳朵,可那些议论,那些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入她耳中,根本挡不住。
没有人喜欢她,没有人在乎她。
无人愿意救她。
第25章
季央最后是被徐婆婆接走的。
赵向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无奈。
季央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主观性却很强,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强迫都没有用。
这样的人,按理说内心应该十分坚定,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得抑郁症呢。
徐婆婆带着季央走在小路上,晚风轻轻吹动树叶,发出一些奇怪的响声。
季央目光落在自己和徐婆婆交握的手上,突然就觉得愧疚:“婆婆,对不起。”
徐婆婆扭头看她:“怎么啦湾湾?”
“这么晚了,您不该来接我的。”
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走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徐婆婆爽朗的笑起来:“傻丫头,我身体好着呢,我看人家小孩生病了都有人接,难道能让你没有?别想那么多,我在家里炖了肉,你回家一定要尝尝,邻居都说闻着可香了。”
季央心里软成了水,她声音像是被什么哽住:“好,谢谢婆婆。”
徐婆婆枯瘦的手拉着她稳稳当当的走着,朝着两个人的小家回去。
冬日的月光比其他季节亮一些,照亮了两人前行的路。
与此同时,裴知衍推开了季央公寓的门。
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那些他误解的事情,真相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
因为母亲的死,因为父亲的多情,他将所有的怒火宣泄在了季央身上。
可细细回想,季央又何其无辜。
她从来都清清白白,将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只为一个情字。
裴知衍以为自己对季央不过是愧疚,不过是习惯。
可现在才明白,初见那日微风吹过,浮动的不止是树,还有他的心。
只是现在,往事如风,消散于天地。
裴知衍心里浮现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来,如果,这辈子他再也没有见到季央的机会呢?
他该怎么办?
裴知衍默默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干净整洁的公寓。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可每次都目的明确,也从不过夜。
那些夜晚,当季央躺在空荡荡的这里,会不会觉得喜欢他是一件错误的事?
如今,他只要想起从前的桩桩件件,都觉得悔意从心底升腾,翻滚着让他几乎无法安然入睡。
裴知衍突然想起一件很早以前被他忽略的事情来。
他起身,直直的走向季央存放东西的柜子。
里面的东西简单,但季央也什么都没有带走,裴知衍心里闷闷的疼。
他突然看到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他翻过扣得紧紧的锁,是个四个数字的密码锁。
裴知衍毫不犹豫的输入了季央常用的密码,错误。
连输几次都是错误,裴知衍有些心烦,突然,他眼睛亮了起来。
输入了一个数字:0316
哒的一声,锁开了。
这一刻,裴知衍的心情复杂至极。
三月十六,是他的生日。
他突然有些不敢打开那个抽屉了。
可好奇心却驱使着他,伸手拉开。
艾司西酞普兰,盐酸氟西汀片。
抽屉里,齐齐整整摆了一排。
最下面,还压了两张纸报告单。
汉密尔顿抑郁量表、抑郁自测量表。
明明站在屋内,裴知衍却感觉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中。
他目光落在最后的结果一栏:
患者有认知缓慢行为发生,根据诊断情况来看,为重度郁闷发生,伴随自杀风险。
第26章
裴知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公寓的。
他回头看去,楼道像是巨兽张大了嘴,将进入其中的人都吞噬殆尽。
裴知衍的心仿佛在这个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所有的声色俱厉,所有的言不由衷,无非是他想掩盖自己喜欢季央的事实。
他喜欢季央,早就泥足深陷,再难自拔。
季央曾在一个艳阳天跌跌撞撞站在他面前,闯入他的世界。
又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他的生命。
余下的,唯有蚀骨的疼和憾。
裴知衍猛然转身,开车离开了此处。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打在他脸上,却投射不下任何生机。
一年后。
二月的天乍暖还寒,裴知衍刚结束一个杂志封面的采访。
他来到室外,高定的西装将他身形衬的更加挺拔,那张俊脸上,浪荡的表情不在,转为内里的沉稳。
这一年,裴知衍再也没有去参加过那种酒醉金迷的局,而是带着裴氏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这一年,裴知衍去过很多地方,寻人启事的消息也一直在提供线索,只要有,他就去,整个人几乎是连轴转,没有片刻停歇。
可是,他走了那么多路,给了那么多钱,还是没能找到那个人。
电话响起,裴知衍顺手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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