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上帝视角,并不知道他们怎么走到一起。但起码一开始,她只是因为傅溪疏于练琴,嗔怪他惫懒。
傅霁琛也只是以家长身份代为道歉,承诺好好教导。
后来。
他看着手机屏幕勾起的唇角。
他望着她一袭长裙时不自觉的出神。
他为她雨夜送去感冒药的急迫,都昭示着她无异于一个新的李南舒。
结婚的第二年冬天,傅溪闹着要吃糖醋排骨。我手笨,在手机上搜索了教程一步步照着做,大约味道真的入不了口,傅溪咋舌,「小纾老师做得更好吃。」
傅霁琛瞥他一眼,声音不大语气却有些重,「食不言寝不语。」
「叔叔,上次我们吃的明明更好吃。」
我没有办法维持情绪体面。我端起餐盘,径直倒进了垃圾桶,「那就去吃野食吧。」
傅霁琛合上筷子,伸手揉了揉眉心,「她来上课,好意给小溪带的饭盒,做得多了些,我随意尝了几口。你何必这样草木皆兵?」
他的寡淡和冷冽,总能绞得我心口最软的那寸肉涩痛。
是啊。我不是第一次被人摒弃,应当早就学会不去在意他是否爱我,何必如同跳梁小丑的向旁人宣誓所有权,至少被两张结婚证绑在一起的暂时还是我们。
6
父亲从只手遮天到锒铛入狱不过二十四小时。
秘书告诉他今天要开涉密会议,于是他没有带任何通讯工具,毫无防备的从办公大楼出来,就进了押运他的车。
公审那天我没有到场和他见上最后一面,这是我报复他对我多年疏忽的方式。
我只是没料想到,他曾过问插手过的一起案件,被误判多年的当事人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报复他,却只能找到我。
那天暴雨,下班时天阴沉灰暗。
闷雷闪电间,那人开一辆老式桑塔纳,闪着远光灯,径直冲向我的车。
我猛打方向盘避险却已急刹不及,撞翻路中围栏,整个车向左侧翻。
等从眩晕与剧痛里缓过神,我眼前的世界囫囵的旋转了九十度,我在驾驶座被牢牢卡死、动弹不得。等感到手臂刺痛温热,转腕一看才惊觉几块玻璃嵌到皮肉里。
我吃力的抓够落在水泥路面的手机,终于能够用指尖划动被雨水浸湿的屏幕,已拨电话除了外卖和快递,全是我的丈夫傅霁琛。
我竭力点击拨出键。
雨势极大,但我好像能听到每一声等候音,这让我以为自己离获救更近了一点。
他挂断。
我在绝望里,隔着雨帘看清他回复的信息。
-开会。
和傅霁琛再次见面是在医院。
我想说「他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我的病床」、「他痛哭流涕的恳求我原谅他的忽略」。然而事实只是,我被路人送到市人民医院的时候,我们偶遇而已。
我们——我,和傅霁琛以及魏纾。
高瘦的男护工搀扶着我,「小姐您怎么了?」
我放松我下意识攥紧的手指,「伤口疼。」
魏纾年轻漂亮,妆容清透,穿着郁金香印花的吊带裙,披着傅霁琛的 Brioni 西装外套。
此刻我脸上厚重的粉底已经因为雨和血变得斑驳,被泥泞浸透又干涸的裤腿变得尖硬硌肉。
那种熟悉的,在十七岁时才会有的妒忌和自卑变成了奇异的痒逐渐爬到我的背,最后流淌开来在我的脊梁成为密而涩的酸。
傅霁琛看见我的时候,我不觉得伤心愤怒,只觉得尴尬。
我宁愿我当时车祸死了,也不想这样不堪的时刻被他们看见。
他快步走向我,蹙眉:「怎么了?严不严重?」
我笑,「不严重。」
「魏纾胃炎。」他似乎在向我解释,「下雨,我开车送她来。」
他的感情真像一场循环。他受过的李南舒的恩情,要通通还报在魏纾身上似的。
我举起做了紧急处理、包得极厚实却仍然透血的手臂示意,「没关系,已经处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