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祈立马接道:「不用,不用嫁出去,我,可以上门……」
听不下去了,让小桃扔下银子,我拔腿就走。
耳边听到谢宴祈急急忙忙地跟店家说:「她踩过的这些我都买了,还有你今日店内摆出来的我也全买了,帮我送到沈府。」
8
春猎这一日天气格外晴朗,上一世我没参加这次的西山春猎,这一世倒跟着我哥哥来了。
春猎正式地开始前,有个博彩头环节,谁先射得空中盘旋的飞鹰,便能赢得率先入场资格,以及皇后娘娘宫中出来的彩头——一只九凤红玉流苏步摇。
我盯着那只步摇看了半天,座上的皇后娘娘柔声地问我:「可是喜欢这步摇?可惜它今日是赏赐之物,姑姑改日再寻个给你。」
皇后娘娘是我亲姑姑,她膝下无所出,从小将我当自己孩子疼爱。
我乖巧地应了一声,她点了点我的鼻子:「不过,我看那谢小将军的箭术无人能比,想必这个彩头他是拿定了,你呀,就等着收礼吧。」
我夸张地皱着鼻子:「姑姑,怎么连您也这么说?他这是把整个京城能说得上话的都买通了吧!」
皇后搂着我正笑着,突然惊讶道:「那是……顾大人?他竟也有这般的骑射之才吗?」
我抬头忘望了过去,场上立了两人,谢宴祈一身玄色劲装,手上搭着箭,神色晦暗地看向同样搭箭的顾泽生。
他疯了吗?君子六艺是必学之课,但顾泽生少时根本没有这个条件学。
前世,他的骑射之术也是在考官之后,用了几年时间没日没夜地补起来。
然而,跟从小以骑射为生的谢宴祈自然比不了。
我看了一眼下座上满脸雀跃的吴嫣然,看来,他是要为吴嫣然赢得这彩头了。
广场空旷,一点声音都能传得分外远,因此场上两人的对话,在场的人都能听清。
谢宴祈勾着唇,问道:「昨日报射鹰名额时,顾大人怎么不上报,今日却突然上场?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顾泽生只是低着头,绑着束手带,淡淡道:「昨日,我不知有人喜欢这个彩头。」
谢宴祈眼神一冷,他搭上弓箭,轻巧地拉开,脸上全是狂妄的姿态,箭头直指顾泽生。
场上顿时一片哗然。
「这两人又什么何时有了过节?」皇后皱着眉,看向上首的皇帝。
我也心惊地看了过去,发现皇上面色竟然是一派笑意,颇有一种我的好大儿之态,看来他对谢宴祈的纵容是真的毫无底线。
监官敲响了锣鼓,大声地喊道:「计时开始——」
声落,谢宴祈倏地将弓箭上扬,眯了眯眼,下一秒,箭柄带着冽冽蓬勃之力,冲飞上天。
「顾泽生,离她远点,这句话我不会再说第三次。」
「哗!」三只鹰应声而落,侍者报数,台上一片惊叹。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皇子都拒绝抢彩头的原因了,谢宴祈这人曾经最高纪录可以达到一箭六鹰,谁会去他跟前丢脸?
我看向顾泽生,他脸上神色淡淡,也不退缩,他就是这样的人,哪怕输得再惨烈也不会弯了脊背。
最后得彩头在意料之中是谢宴祈,他将彩头塞进我怀里,铁青着脸,别扭地气着。
我好心地宽慰他:「顾泽生向来就这样,喜欢的东西,再技不如人也会去争一下的,你这不是赢了吗,气什么?」
哪知道,他听完我的宽慰,脸色更难看了:「你怎么似乎很了解他的样子?」
我这……习惯性的熟稔语气,确实很容易让人误解。
「我猜的。」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9
春猎进行到半场,我对打猎不感兴趣,在围场边缘骑着马晃悠悠。
树林密盖,遮人耳目,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惊慌失措。
我抬头看去,那正是谢宴祈方才飞马而入的去处。
我心生警觉,夹紧马镫,左手搭上箭,直指那人。
「站住,做什么鬼鬼祟祟?」
他转过身来,我不大认得,但身上衣饰皆为精料,想必是哪位官员之子。
那男子看了我一眼就要跑。
我松手,箭矢钉住他的衣袍。
再次搭上箭,我冷声道:「再跑?下一箭可就得留下一条腿了,猎场上刀剑无眼,生死自负。」
那人蹲在地上拼命地扯自己的衣服:「你想干嘛?哪来的贱人!敢朝我射箭。」
我扬声:「沈氏沈瑶,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为何鬼鬼祟祟的,你的马和箭呢?为何这般模样出现在这里?谢将军不是同你一起,他人呢?——」
他噤声了半晌,才一边哭喊一边说:「跟我没关系!谢将军往前追那只狐狸去,我跟在后头掉了陷阱,费了劲爬出来后,才发现那猎场前面是个悬崖,谢,谢将军的马中了箭倒在悬崖边上,人,人不见了!」
我一听,咬着牙道:「那你不想着找人救人,躲着要去哪儿?」
「我,我害怕……谢将军是跟我一起的,他,他要是出事,我脱不了干系……」
「蠢货!」我骂了一句。
从腰间掏出一粒药,趁机塞进那人嘴里,语速飞快:「现在去猎场台找到皇上,告诉他谢将军出事了,请他立马派人来救。记住,在见到皇上之前,谢将军出事的事谁也不许说,谁也不能信。我给你喂了毒药,如果你胆敢不叫人,七日之日你必定毒发身亡,快去!」
那人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哆嗦着离去。
我这才隐约地想起,顾泽生前世似乎有提过,春猎时,有人掉进了悬崖,但底下是水流,他才大难不死。
只是,搜救的人马到得太晚,那遇害之人似乎险些没活下来。
我夹了一下马腹,迅速地往前奔去。
没想到,那人竟是谢宴祈。
我猜测,他应当不仅仅是失足坠落这么简单。我太大意了,前世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怀疑谢宴祈的身份。
尤其是宫里的万贵妃和三皇子,他们在知道谢宴祈是皇子后,对他下过不少杀招,甚至顾泽生在前世都曾参与过。
从悬崖边上的小道枝丫横生,路面全是湿滑的泥土,我紧紧地抓着拦路的树枝,才慢慢地滚下去。
我脑中快速地飞转着,前世谢宴祈是被救了的,那说明他刚掉下悬崖就隐匿了身形,否则不可能躲过紧随身后查探的人。
我抬手捞了下混着血的河水,那么,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爬进洞里,颇费了我好些力气,然而我刚冒出个头,一件沾满血的衣服将我兜住,一双大手盖在我的脸,要将我活活地窒死在里面。
我掐着他的手,用力地呜叫着。
他这才察觉不对,急忙掀开衣服,看到脸色通红的我。
「瑶瑶,怎么是你?」谢宴祈的胸口插着一支箭,正在不停地滴血,他的脸色本就毫无血色,现下更是苍白。
「我,我不知道是你,有没有弄疼你?」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他们对你下手了?」
我摸了摸他胸前的箭矢:「你别说话了,你越说话,血流得越多!」
他不听,一个劲儿地问我,我只好搪塞地解释了一番。
我翻出身上带的药,捧了上去,有些着急:「你看下这些药能不能用?怎么用?先止血。你别说话了!」
他抿着唇,不怕死地又说:「还有最后一句。」
水流奏响奇乐,清风刮过岩壁,发丝勾得我脸颊微痒。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了我,连生命危险都不顾了,是不是说明你有一点点地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