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之后,府里的气氛说不出的宁静于祥和。
季临渊去沈云薇院落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的交谈也越来越多。
他发现沈云薇在一些事情上跟自己很聊得来。
“若论茶,自是滇南普洱为最,小壶闷泡,茶水随着碗盖缓缓流到壶中,如此泡法最是甘甜清香。”
“本朝之画自是最喜李牧之先生,形神之韵难以言赞。”
季临渊看着侃侃而谈的沈云薇,心里也不禁颔首认同。
……
日子一天天过去。
季临渊和沈云薇心意相通,夫妻恩爱的传言传遍了京中。
听着玉泉打听回来的风向,沈云薇也明白自己离开的时机大概到了。
她想了想,决定将自己要离开的事告诉皇兄,便进了宫。
自己她与皇兄一母同胞,他向来最疼她,也会随她。
永乐殿。
沈云薇研磨,看着处理奏章的皇兄,低声说:“皇兄,我想离开去静心庵。”
闻言,叶清丰翻阅奏章的手顿了顿;“为何?可是季临渊对你不好?你同朕说,朕替你去教训他。”
沈云薇心中一暖,鼻尖微酸。
她知道,这一走与皇兄便是永别。
“不是的,我只是想去静静心,也不知这一去何时回来,便想着来同皇兄说一说。”
沈云薇半真半假的回着。
没有说自己命不久矣,也不想皇兄因为自己迁怒季临渊。
事到如今,都怪她自己看不开。
叶清丰抬头看向她,眼里满是探索。
沈云薇垂下眼睛,不銥誮敢与之对视。
见状,叶清丰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也没多说,只是问:“你想好了?”
沈云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想好了。”
闻言,叶清丰听后,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两人再没有说话,无声的静弥漫了整个大殿。
沈云薇低头研墨,感受着皇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里的酸涩渐渐蔓延。
终究是她任性,抛下皇兄一个人在这冷冰的宫殿。
天色逐渐暗下去,沈云薇也告退离宫。
叶清丰站在殿门口,看着撑着伞逐渐消失在皑皑白雪中的人,眼底情绪不明。
母后去世的早,他与沈云薇相依为命。
他最宠这个妹妹,也希望她能一世无忧。
却没想,自己护了她这许多年,却终究不能保证给她幸福。
叶清丰看着那飘落的雪,陷入了沉思。
指挥府。
沈云薇刚回到院子,就看到了坐在屋子里的季临渊。
她的脚步顿了顿,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季临渊循声看来,眼里中情绪复杂。
他今日照常来寻沈云薇,却听下人说她进宫了。
便想着在这儿等等,可不想进来后却发现,属于沈云薇的衣衫、书画、绢帛都不见了。
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格外凄凉。
她,当真要走?
季临渊现在有些不敢确定。
良久,沈云薇看着沉默的季临渊开口:“是我忘记说了,今日起你便不用过来了。”
季临渊眼神一沉:“公主这话是何意?”
“去往静心庵一事我已同陛下说过,你可放心,等三日后我拜别母后,便会自行离开。”
沈云薇说着,语气甚是平静,平静到仿佛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烛火微微。
季临渊的半边脸隐在其中,脸上的神色看不真切:“三年了,你还要胡闹到何时?”
听到这话,沈云薇一怔。
她以为这几日他们二人也算是相谈甚欢,以为季临渊多少能有些了解她是什么人。
可现在看来,不过是妄想。
“我……”
沈云薇刚要说些什么,屋外一阵喧哗。
紧接着,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对着她施了个礼:“公主,皇上请您进宫。”
她愣了一下,看了眼季临渊后,转身随太监离去。
季临渊站在屋子里,眉心紧拧。
宫内永乐殿,灯火明亮。
沈云薇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叶清丰背对门口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皇兄,你找我何事?”
她问着,迈步走了进去,可就在这时,身后殿门却倏然合起。
沈云薇回头看了一眼,又不解的看向叶清丰。
叶清丰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瞧着她。
许久,才开口:“你当真想好,要去静心庵?”
沈云薇不明白为何他特地叫她进宫,只是问一个已经问过的话。
但还是说:“是。”
“不后悔?”
“不后悔。”
她回答的很果断,且坚定。
叶清丰沉默了片刻,走上前将一个被掌心捂的温热的白瓷瓶放到了她手中。
“既如此,你离开前,就替皇兄做件事吧。”
沈云薇诧异的看着手里的瓷瓶,还没来得及问,拿着白瓷瓶的手猛然被握紧。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叶清丰,却听他说:“你死后,朕要以此为由收回锦衣卫掌权。”
那瓶子很轻,轻到一只手便可以轻松拿住。
那瓶子又很重,重到承载了她的一条性命,还有这二十余年的亲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
在这一刻,沈云薇才算是真正体会到。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瓷瓶,目光落到叶清丰身上,再看不到曾经的疼爱与宠溺,只有身为皇帝的狠厉!
“皇兄……”她唤着,语气中带着丝丝的祈望。
可叶清丰的话却打碎了一切:“别让皇兄失望。”
随后,他慢慢抽回了手,背过了身。
温度远离,沈云薇冷意席卷,直入骨髓。
她凝视着叶清丰的背影,再无话可问。
而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出大殿,步履僵硬,满身失魂。
守在门外的太监见她这样,走进殿内对叶清丰说:“皇上,您为何不告诉公主那是假死药?”
叶清丰睨了他一眼:“这件事若透露了出去,小心你的脑袋!退下吧。”
太监忙退了出去。
殿门缓缓关合,孤寂充满了殿内。
叶清丰看着缓缓燃烧的烛火,眼里一片黯色。
这是皇兄唯一能想到的让你自由的办法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忘却这京中的所有,过你想要的日子,幸福的活下去!
大雪一直下,铺满了长街。
鞋袜已经被雪打湿,凉意从脚底直直地窜进心里。
沈云薇就这么走着,一步一步走回了指挥使府。
走进院子的那一刻,她看着还在屋子内的季临渊,有些惊讶。
他……竟然还在?!
沈云薇站在原地,手中攥着的瓷瓶愈加沉甸,脑海中叶清丰冷漠的神情话语不断闪现。
一瞬间,她有些迷茫。
她曾以为自己身上长达几年的毒一定是季临渊下的,但是现在她不能确定了。
沈云薇将瓷瓶塞进袖口,走进屋子。
“你怎么在这?”
季临渊并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皇上召你进宫说了什么?”
沈云薇满身风雪,但季临渊就像是没看见,
这原本已经习惯的事,此刻她却有些承受不住:“你在乎吗?”
季临渊眉心微皱:“公主莫忘了,臣是你的驸马。”
驸马?
之前他总是强调他们是君臣,现在却突然说他是她的驸马?
沈云薇不免感到讽刺:“成婚三年,你可有片刻将自己当成我的驸马,我的夫君?”
季临渊没有回答,沈云薇心里的委屈和怨怼没有控制住,倾泻而出。
“成婚三年你从未碰过我,甚至若非我叫人请你,你甚至不愿进我院子半步,前几日更是将陈冰言接进府中!”
想起那日碎玉阁内亮了整夜的烛,还有面前这个在那儿留了一夜的男人。
她不自觉攥起拳,指甲抠进掌心,一阵刺痛。
季临渊听着这些,心中莫名生起几分烦躁:“公主是在指责臣没有尽到驸马的义务吗?”
沈云薇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刚想说什么,手腕却被人一把钳住。
紧接着,就看到季临渊吻过来的唇!
一瞬间,四目相对。
季临渊的眼底一派冷漠,瞧不见丝毫的情意。
沈云薇看着,心里充满了无力。
她别过脸,错开唇,慢慢将人他推开。
“指挥使大人何必勉强自己?我累了,你走吧。”沈云薇沉声说着,不愿再看他。
季临渊看着她,眼底闪过抹异样,但最后还是沉默离去。
脚步声越来越小。
沈云薇慢慢转身,看着门外季临渊逐渐隐在黑暗中的身影,她眼眶一阵湿润。
原来不爱时,夫妻间亲密的行为也只能沦为疏离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