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鸾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他怎么能如此羞辱自己？！
陈言望着王红鸾，一把揽住揽在怀中的新娘沐溪。
“怎么？还真想看不成？”
王红鸾心底压着一口巨石，转身狼狈而逃。
陈言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不动声色推开怀中沐溪。
沐溪娇羞地伸出手：“王爷，妾身替您更衣。”
可她的手还没触碰到陈言，就被一把甩开。
“你算什么东西，真当本王看得上你？”
不过是被太后塞进来的玩意儿，与王红鸾一样叫人厌烦！
陈言说完，由着小厮带自己离开。
唯留屋内新娘，怔愣在原地。
……
王红鸾回去后，一夜未眠。
她尤记初见陈言时他温文尔雅的模样，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样。
天色没亮。
王红鸾便起身，照常给陈言熬药。
这些年，她一直在找治疗陈言眼疾的药方，也试过不少。
可不知为何陈言眼睛一直没有起色。
她好想陈言早日恢复清明，这样他会不会变回以前温柔的模样？
将药熬好，天色大亮后。
王红鸾才将其端去陈言的书房。
书房内。
陈言正批改着奏疏，听着忽来的脚步声，不觉诧异。
三年不能视物，不用身边侍从开口，他就能识出王红鸾，只有她会这般小心翼翼，三年如一日来找骂。
只是没想到发生昨晚的事，她还敢来！
陈言不耐烦的神色清晰地落入王红鸾的眼中，她垂眸，仿佛没有看到。
将熬好的药放到案台，又去把敞开的窗关好，对一旁侍从道。
“天冷了，你们伺候王爷上心些。”
侍从还没回答。
陈言却冷笑一声：“假惺惺三年，不累吗？！”
王红鸾身子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王爷，喝药吧。”她娴熟地端了药，拿起汤匙放向陈言嘴边。
然下一刻陈言却忽然抬手将其一把打翻，“又想毒害本王？！”
冒着热气的汤药瞬间泼在了王红鸾的身上，烫得她浑身一抖，连退数步。
碗碎了一地，屋内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气。
侍从们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早习以为常。
王红鸾忍着灼伤的痛，蹲下默默收拾着残渣碎片：“这药太医检查过，你是臣妾夫君，臣妾怎会害你？”
这些话，王红鸾已经说了无数次，可陈言从来就不信。
陈言讽刺：“本王何时有妻？你不过是南阳国公主。”
听闻此话，王红鸾本就死寂的双眸更加空洞。
许久没听到她的动静，陈言不耐烦：“给本王磨墨。”
他虽不喜王红鸾却习惯她在旁伺候，想如何欺负便如何欺负。
从上午到下午，陈言批改着奏疏，王红鸾便在一旁陪着。
她发现陈言虽然脾气不好，但处理公事却雷霆手段，绝不拖沓，难怪他双目不能视，却还能稳坐摄政王宝座。
陈言处理完奏疏，没有管她，去往卧房休息。
王红鸾将凌乱的桌子整理好，害怕他路上摔倒，紧跟而去。
陈言也不管她，躺在卧榻，很快阖上了双目。
王红鸾见他睡着，久久地望着他的睡颜，心中叹息一声，悄然离开。
随着她离去，床榻上本该安睡的人却睁开了眼睛。
……
天愈发冷了，那股寒意刺得人心神不安。
王红鸾回到自己的小院，一黑色的身影单膝跪在她面前，是侍卫顾陵川。
“公主，国君来了。”
王红鸾闻言，疑惑出声：“阿哥怎会过来？”
“不是您写信让国君来的吗？”顾陵川说着将密封的信双手递上。
王红鸾一瞬的恍惚，她从未让阿哥过来！
难道……
她慌忙打开密封的书信，看到里面的内容，信上字迹竟和自己的一摸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字间时不时多了一点，这是……陈言为了间隔特有的习惯！
鸿轩酒楼。
王红鸾带着面纱不安得坐在一上等厢房中，侍卫顾陵川在旁守护。
“公主别担心，国君定不会有事。”
王红鸾只默默摇头。
在陈言身边三年，她知他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
以前一个官员上奏皇上说他专权，直接就被他斩首当场，更别说阿哥曾出兵让其兵败。
不多时。
南阳国君宋单阏一身简单服饰，身侧跟着两个护卫出现在王红鸾面前。
“阿哥！”
王红鸾看到他熟悉的脸，扑在他怀里。
宋单阏细细地看着她，许久：“我安安瘦了，那陈言对你不好吗？”
王红鸾闻言，眼尾发红，她强忍酸涩摇头。
“我没事，倒是阿哥，你快回南阳，我没有写信让你过来。”
宋单阏听此，却拉着她坐下来，双目都是对她的担忧。
“我知信不是你写的，只是一直没有收到你的来信，想亲自来确认你过得好不好。”
“好，都好。”
宋单阏怎不知她是安慰自己，他一个糙汉子第一次红了眼，愧疚道：“都怪我，当初不该将你嫁到圣朝，所以不管有没有埋伏，我也要确定你的安危。”
王红鸾眼底含泪：“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快走！”
她怕迟则生变，和宋单阏从客栈后门出去。
然几人刚走出门，一众穿着盔甲的士兵从暗处蜂拥而出，将她们团团围住。
王红鸾目色一怔，就看陈言一身金爪玄色王袍从一众士兵中走出！
“王红鸾！过来！”他冷声道。
王红鸾第一次没有听他的话，将宋单阏牢牢护在身后。
宋单阏看到这一幕，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他对暗处的护卫顾陵川无声的说：“隐在暗处，保护公主。”
顾陵川本要出来，但看国君吩咐，只好朝着他叩拜，躲在不远处。
宋单阏随身所带的两个护卫，相看一眼，走上前：“誓死保卫国君公主。”
王红鸾听罢，知道这不过是螳臂当车。
她望向不远处的陈言，哑声道：“王爷，臣妾求你，放我兄长一回吧。”
身旁宋单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说：“安歌，我们南阳国人誓死不求人，你是南阳公主更不可软了骨气！”
王红鸾眼泪止不住地落。
陈言听着不远处的对话，不由冷笑一声，“王红鸾，你护不住他！你是本王妃子，来本王这里，我不伤你！”
这是陈言第一次承认自己是他的妻！
可王红鸾却恨这句话！
她望向宋单阏：“阿哥，安歌不要什么骨气，只想要你活！”
说完，王红鸾屈膝朝着陈言重重地跪了下来。
“王爷既认我为妻，就放我兄长一条生路吧！”她大声说着，朝着陈言重重地磕头！
陈言听着那沙哑的声音，心莫名一紧。
宋单阏看着背对着自己跪着的王红鸾，眼眶骤红，他大手一把提起王红鸾，将其直接推到了陈言那边。
“滚！我南阳国人铁骨铮铮，没你这个下跪的公主！”
王红鸾踉跄数步，差点摔倒在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身后兄长，想再次过去。
却被陈言士兵直接拦住！
“杀！”
随着陈言下令，王红鸾只看无数的刀朝着兄长而去。
王红鸾慌忙跪在陈言跟前，抓着他的衣角，一遍遍的磕头哀求：“求王爷饶命、饶命……”
陈言听着那声音，第一次觉得烦闷。
然他岿然不动，只安静地听着那杀伐声和王红鸾的哭求声。
王红鸾的声音越发嘶哑，渐渐至无声。
她就看兄长跪倒在血泊中，胸口被一把利剑穿心而过。
无声地对着自己说：“是兄长，护不住你！”
此时，一个彪形壮汉出现，提起宋单阏的尸体朝着远处走去。
王红鸾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想去追，却被陈言一把抱住。
“好好看看，这就是敢威胁本王娶你的代价！”
王红鸾眼睁睁地看着断气的兄长被那壮汉一路提着走，鲜血一路洒在洁白的雪上。
之后，她几乎连哭都不会了……
……
夜凉如冰。
王红鸾呆坐房中，眼前都是兄长死时一幕。
她就那么望着窗外落雪，坐了一整晚。
身旁，两个侍女默默陪着，屋内凄冷一片。
翌日。
陈言醒来，不见王红鸾照常伺候，剑眉微促。
这时，一轻盈地脚步声出现。
他本以为是王红鸾，却听一陌生的女声：“王爷，让妾身来伺候您吧。”
侧妃沐溪朝着他伸出手，指尖还没触碰到其衣服。
陈言就将其一把甩开，厌恶道：“滚！”
沐溪摔倒在地，狼狈不已。
一旁的小厮暗自惊奇。
虽然王红鸾不受王爷待见，但王爷没这么粗鲁赶她出去过。
沐溪再次站起身，一张脸阴沉一片。
带她走后，陈言问小厮：“王红鸾呢？”
小厮立即跪了下来，颤声回答：“公主在她的院子。”
闻言，陈言周身气压骤低。
“她不来，以后都不要来了！”
……
这些日，王红鸾根本吃不下东西，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大圈。
这日。
太后召王红鸾进宫，就看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袍，身形消瘦，面色惨白，全然不似初见她时那般明媚动人。
“儿臣参见母后。”王红鸾躬身跪拜，一双眼却空洞异常。
太后见此叹了一口气，宽慰道：“哀家知你心里苦，但哀家告诉你，这就是你的命，生在皇家，命从来不由我们！”
“你兄长既然来了，他就该知道自己是什么结局！”
王红鸾没有回话，现在才知何为帝王家无情。
见她不言语，太后喝了一口茶，又说：“你既然嫁到圣朝，就要心系圣朝，而非当那亡国公主。”
此话一出，王红鸾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后。
亡国……
王红鸾再无心久留，告别太后，跌跌撞撞回摄政王府。
深夜。
她唤来顾陵川。
“公主。”顾陵川单膝跪在她面前。
王红鸾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陵川，南阳出事了，你现在立刻回去，救国！”
顾陵川哪还不懂，但现在回国已晚，他缓缓摇了摇头。
“君主吩咐过，我要护公主安危。”
王红鸾听罢，后退几步，从身上拿出一把锋利的佩刀。
这是她出嫁时，阿哥送来防身之用，如今却只能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公主！”顾陵川心头一紧。
王红鸾将刀拿近了几分，双目决然：“我阿哥没了，我不想连国也没了……你若不去，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顾陵川见状只得点头，朝着她叩拜后，身影消失黑夜中。
王红鸾也知陵川回去杯水车薪，但更知他该回去陪着亲人，而不是护着自己这个没用的公主。
一天悄然而过。
这夜，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那日提走兄长尸体的壮汉站在门口，一手将满身是血的顾陵川丢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