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原来陆无忧早就想把她嫁出去。
见贺兰瓷不出声,陆无忧又说:“今天谢大人宴请百官,你跟我一块去,顺便见见谢公子。”
说着,他目光又将她利落装束扫量一遍,皱眉道:“谢家是书香名门,你日后也该打扮得温雅大方些。”
贺兰瓷又是一僵,看清他眼里的不容拒绝,只能挤出个字:“好。”
一炷香后。
马车上的陆无忧见仍是一身劲装的贺兰瓷上来,脸瞬间一沉。
想让她回去换身衣裳,可又不能耽误了时辰,只能压着脾气让马车出发。
顺天府。
陆无忧一进门,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俊逸男子便上前迎接:“贺将军。”
“谢二少。”陆无忧回礼。
被丫鬟带着前往后院的贺兰瓷脚步一顿。
原来这就是谢景玉。
一进后院,林婉蓉便迎了上来:“姐姐也来了,还未恭喜姐姐好事将近呢……”
听着“姐姐”二字,贺兰瓷僵了瞬。
抑着喉间紧涩,她从袖中拿出红豆荷包递给林婉蓉:“林小姐,请恕我无法做私相授受之事,原物奉还。”
林婉蓉嘴角笑意微凝,遂接过荷包:“姐姐不过是帮我转赠,况你与将军只是兄妹,何来私相授受一说。”
贺兰瓷眉头一拧。
林婉蓉漫不经心地抚着鬓发:“将军俊朗英勇,想来不少女子做梦都想与他朝夕相处,姐姐你说是不是?”
贺兰瓷如鲠在喉,只能行礼:“失陪。”
可下一瞬,林婉蓉从袖中拿出张纸:“昨日娘给了我幅丹青,说是你画的,想不到姐姐还有这份心思。”
说着,她慢条斯理展开纸张,竟是贺兰瓷不久前画的陆无忧戎装图。
贺兰瓷下意识想夺过,却被林婉蓉躲过。
林婉蓉笑意盈盈:“姐姐,你不会是喜欢将军吧?”
一句话,将贺兰瓷彻底钉在原地。
心好似被彻底摊开,一时面色全无。
见她如此反应,林婉蓉话锋一转:“姐姐若真喜欢将军,我自成人之美,若是不喜欢,也别误了姐姐与他的姻缘。”
一字一句,都像刀剜着贺兰瓷的心,痛意夹着惶恐倾泻而出。
她伸手抢过画,脱口便道:“对,我是喜欢陆无忧!”
话刚落音,周遭忽的陷入死寂。
林婉蓉的视线穿过贺兰瓷,故作惊讶:“将军?”
贺兰瓷错愕回头,呼吸猛然一窒。
所有人都凝视着自己,林母得逞的笑容,谢景玉惊讶的表情,以及面前陆无忧冷入骨髓的眼神!
第5章
残阳落下,天空突然飘起了雨,马车摇晃着穿过长街。
马车里,气氛犹如凝固的似冰。
贺兰瓷几欲开口,都被陆无忧冷凛的目光刺退。
直到下了马车,她才鼓起勇气扯住陆无忧的袖口:“哥哥,方才的事……”
但陆无忧头也不回地进了府。
掌心空荡,贺兰瓷瞬觉淋在身上的雨水都变成了银针,又冷又疼。
她站了很久,才迈开腿回院子。
不想刚进门,便见陆无忧站在檐下,脚边还放着烧着火红的炭盆。
贺兰瓷愣住:“这是做什么?”
忽然,两个丫鬟便捧着她这些年来画的陆无忧画像出来。
贺兰瓷心猛然一紧。
便见陆无忧薄唇轻启:“烧了。”
话落,丫鬟就将画扔进盆中。
跳耀的火光烧的贺兰瓷眼眶发红,她想抢回画,却被陆无忧扼住手腕。
陆无忧眸色如冰:“今日的事就当从没发生,以后莫再胡言乱语。”
他长袖一挥,余下的画像皆落入火中。
待画燃尽,陆无忧才大步离去。
凝着盆中仅剩的火苗,贺兰瓷只觉灼烧感渗入骨血,剧痛无比:“咳咳咳……”
一旁眼眶发红的紫兰慌忙扶住她:“奴婢马上去请大夫!”
贺兰瓷摇摇头,蹲身拾起一片残页,手心发颤。
夜阑。
雨水拍打着屋檐,贺兰瓷手持剑,在院中一次次挥舞。
林母、林婉蓉和陆无忧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几乎揉碎了她所有力气。
贺兰瓷身形一晃,手中的剑脱落在地。
紫兰急忙跑到她身边,将伞遮住贺兰瓷:“小姐,奴婢求您了,进屋吧。”
贺兰瓷强行咽下喉中腥甜:“紫兰,若我不是哥哥的妹妹,该多好……”
紫兰心疼不已,却无可回答。
一连数日,陆无忧都宿在府外的宅子。
思索许久,贺兰瓷终下定决心去找陆无忧。
她想最后试一次,哪怕明知结果。
刚到外宅,正巧碰上陆无忧出来,她一声“哥哥”还没叫出口,又见林婉蓉跟了出来。
贺兰瓷怔住,望着这犹如夫妻的两人,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抬眼间,林婉蓉的视线与她相撞。
林婉蓉眼中划过抹狡黠,忽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陆无忧立刻接下披风披在她身上。
林婉蓉余光瞥向不远处的贺兰瓷:“我听说前些日子兰瓷病了一场,她可好些了?”
陆无忧眉目一沉:“她自小驰马试剑,病从不过三日,何须担心。”
他说完,没再看一眼贺兰瓷,护着林婉蓉便上了马车。
载着两人的马车远去,半响,贺兰瓷才松开紧握的手。
口中莫名又苦又涩,连眼眶都涨涨的。
载着两人的马车远去,贺兰瓷才松开紧握的手。
贺兰瓷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与他二人相反的方向离去。
一南一北背道而驰,犹如她和陆无忧的距离渐渐拉远……
回府路上,贺兰瓷见路边摆摊算命的相士,不由自主走过去。
相士放下手中羽扇:“姑娘想求什么?”
她迟疑了会儿,姻缘二字最终成了“运数”。
相士不多言,将签筒递给她。
贺兰瓷晃了晃,一支签落在桌上。
——弯弓征战作男儿,拂云堆上祝明妃。
相士看了眼签文,眉头皱了瞬后展开:“姑娘一身正气,日后必有番作为。”
贺兰瓷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借先生吉言”。
她放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开。
见她走远,相士才满面愁绪地翻开签的背面。
半指宽的签面上明晃晃写着一个字。
——死!
第6章
日将暮,雨势渐大。
寒凉透过窗隙渗进房间。
才饮下药的贺兰瓷听着远处的闷雷,只觉胸口堵得像被巨石压着。
她摩挲着手里的剑鞘,声音微哑:“哥哥还没回来吗?”
守在床畔的紫兰目露不忍:“小姐总是惦着将军,何不为自己想想?”
贺兰瓷怔然一瞬,许久后才吐出一句:“习惯了。”
她又拿起剑,想要借此挥洒去心中烦闷。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贺兰瓷皱起眉:“怎么回事?”
紫兰下意识想出去看看,一个丫鬟跑进来匆匆回话。
“小姐,将军在马场驯马时旧疾发作,从马上摔了下来……”
闻言,贺兰瓷心狠狠一缩。
她来不及思考,立刻跑了出去。
冰凉雨滴砸在她身上,她却什么也顾不得。
跑进陆无忧的的房间,就见桌上满是沾血的细布,陆无忧闭着眼静静躺在床上。
“哥哥!”她抑着心尖刺痛,跑过去握住陆无忧的手。
好冷!
一旁的大夫宽慰道:“小姐不必担心,将军暂时没有大碍,只是……”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寒毒已融入骨血,恐怕将军再难动武。”
贺兰瓷浑身一震,想起陆无忧受伤一事。
半年前,她作为先锋跟随陆无忧讨伐南疆。
班师回朝时遭敌军探子暗箭,陆无忧为保护她,才被涂有寒毒的箭射伤。
思及此,贺兰瓷心如锥刺。
陆无忧身为车骑将军,若是此生不能动武岂不是要比死还痛苦!
大夫走后,她终是忍不住抚上陆无忧苍白的脸。
陆无忧嚅动着唇:“婉蓉……”
贺兰瓷的手颤了颤,堪堪收回。
一种说不出的狼狈涌上她的心,让她不敢再细听陆无忧的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