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圣上邀请我进宫。
「宋爱卿,这些奏疏你可筛选过?」
我积极地点头。
「平江知府的妾生了个儿子,你是想让朕给他回信说恭喜?」
我探头看了一眼,皱眉道:「他不止妾生了儿子啊,他还说他带头捐两千两修堤坝啊,圣上,」我奇怪地看着他,「你只看到了生儿子?」
圣上握紧了手里的笔。
「那这封呢?东来县令给朕拜早年,你也送?你是觉得朕时间多到,可以和他约年底看烟花吗?」
我绕到他边上,歪着头读着,指尖点了点奏疏最下面,
「他说最近有小股流匪作乱,他问您能不能给他增点兵。」我撇了撇嘴,「圣上很想看烟花吗?」
圣上手里的那杆笔断了。
上班第一天,颇有成效,治了周陈,还纠正了圣上思维逻辑的一些小问题。
太阳落山,我下衙回家,我哥问我今日可顺利,我很自信,「那必须左右逢源,相处融洽。」
我哥很满意,遣词造句地夸我 ,还给了我零花钱。
但第二天下午,他哭着回来了。
3
我哥问我昨天是不是得罪了圣上。
我矢口否认。
「那他今天为什么让我给他读奏折?」
那就是不是我的问题,是圣上小心眼,自己有问题还不让别人指点。
一月十四,我第二天上班。
今天我揣了几个大家伙。
「什么味儿?」大理寺卿王大人明察毫末,「谁在吃韭菜盒子?」
于是,全国的精英在高贵的泰安殿上嗅鼻子。
场面很壮观。
「大家不用找了,」周陈抓住了我的手腕,抬起来,「宋大人在吃韭菜盒子!」
要说周陈讨厌呢!
韭菜都被他抖掉了。
「别动,就一口了。」我将最后一口丢下来,空嘴接住,冲着所有人笑了笑,「早饭没吃,现在垫吧一口。」
所有人的表情,还挺精彩的。
「有没有人饿?」我笑眯眯将油纸包从怀中摸出来,「周大人要不要来一块。」
周陈退避三尺,讥讽道:「宋大人行事,越来越豪放了。」
我又看圣上,圣上的脸比韭菜还绿,他警告地指了指我,拂袖道:「散朝!」
今日早朝时长,四刻钟。
做事做人是要讲究效率的。
忽然有人扯了扯我衣角,「宋大人,我想吃。」
「秦将军好品味。」我赶紧将两块都给他。
秦将军找到了知音,高高兴兴地吃着韭菜盒子,我邀请他明天一起吃。
第二天,我哥又哭着回来了。
「圣上问我今天为什么不吃韭菜盒子了,他给我整整二十块,让我吃完。」
圣上这个小人,居然报复我哥。
「那、你吃完了吗?」
我哥打了个嗝,一股浓浓的韭菜味。
「我这辈子都不想吃韭菜盒子了。」我哥哭着走了。
一月十六,第三天上班。
秦将军知恩图报,我刚进门,他就塞了我一盒饺子。
「昨天我没来,今天给你带了韭菜馅饺子,我母亲的手艺,您尝尝。」
今日早朝时长,四刻钟,维持得很好。
满朝文武都朝我投来感激的目光。
一月十七,我哥这次没哭,但下衙回家的时候,带回来各色各样的韭菜类点心。
「宋夭夭!」我哥嗷嗷叫,「现在全朝堂都知道我爱吃韭菜,巴结贿赂我都不使银子,而是用韭菜。」
他拍了一把绿油油的韭菜在我桌子上。
我将韭菜捡着给婆子,让她明天炒了。
一月二十,散朝后,周陈忽然将我堵在门口。
「今天双日,宋大人怎么不继续作了?」
我不想和他计较,「回家吃饭,明天见。」
「今晚杨阁老寿宴,你上个月收了他的请柬哦。」周陈在我耳边道,「他家有位手艺了得的厨娘。」
我盛情难却!
周陈望着我的眼里,透着一丝疑惑。
4
杨阁老府上,不但厨娘手艺好,就连酒也极好。
我饮醉了,还闯了祸。
「你居然打首辅,你吃了几只熊胆下酒?」我哥对我恨铁不成钢。
我摸了摸鼻子,大概是喝醉后暴露了内心真实的想法,看周陈那张脸,没忍住。
隔一日见到周陈,我没和他道歉,因为我们的关系,是不需要道歉维系的。
但周陈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站在我面前,挽起袖子给我展示一圈牙印,「宋大人,好牙口啊。」
我遗憾了一下。
原来我没动手,动的是口?
「多谢夸奖,」我挽起袖子,将胳膊递他嘴边,「你也咬我一口,咱们就扯平了。」
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一口可不够。」周陈将袖子挽得更高。
好家伙!这哪是胳膊,这就是一支玉质洞箫啊。
我默默将自己的胳膊收回来,「要说不说,你的皮肤真好啊!」
周陈冷嗤,「要说不说,周大人的萧,吹得真好。」
我黑了黑脸,觉得他在占我便宜,但我没证据。
一刻钟后,我们谈好了赔偿条款,给他连着煮了八天的茶。
为什么是八天,因为我咬了个八孔洞箫。
「荒谬!」
我坐房里煮茶,余光瞥了眼坐我对面的周陈,他说为了更好地喝茶,居然将自己的桌子搬我房间里来了。
凤眸浅浅一扫,周陈冷嗤,「宋大人在骂我?」
「不不不,我一想到对周大人您做的事,就觉得自己荒谬。」我将茶递给他,「喝喝喝,趁热喝。」
烫不死你。
「你真不记得前夜发生了什么事?」他挑眉问我。
「不记得了。」只遗憾没真的动手暴走他。
周陈叹了口气!
「宋大人。」
周陈又说话了,他怎么这么多话?
我哥不是说周陈人狠话不多吗?
「什么事?」我推开面前山高一样的公文。
周陈指了指自己的杯子,「茶喝完了,斟上!」
我咬碎了牙。
周陈却很高兴,他支着面颊看我,「宋大人要是一直这样,以前也不至于天天哭了。」
「是吧,周大人也会有哭的时候。」
「唔,期待。」周陈好整以暇,慢慢啜着茶。
5
一月二十三。
今日不上朝,我和好友王筝约打马吊。
我们四个人在亭子里,马吊正打得欢乐,王大哥居然带了人来参观他新造的庭院。
「这下面有一条暗渠……这太湖石是假的,但足以以假乱真。周大人您要是喜欢,下官也按照这规格,给您设计?」
周大人?
我回头,果然看到穿着便服的周陈,正朝这边走来。
我侧过头,让大家小声点。
但我没料到,王筝太坑了。
「糊了!」
王筝一把将我丢出来的牌捡起来,大笑三声,「你点炮,拿钱!」
我冲着王筝眨眼睛,王筝这个蠢女人,根本没懂,一心扑在钱上了。
我一把掀了桌子,转身就走。
身后,有视线追击着我。
半个时辰后王筝杀到我家来。
我问她:「周大人没有打听我吧?」
「他问我哥你是谁了。我哥怕周陈嫌弃你,于是更嫌弃你哥,影响首辅和次辅之间的关系,从而影响朝局稳定,于是说你是我那矫揉造作的表妹。」
「周大人就没再多问了。」
我松了口气,「王大哥胸怀天下,仕途远大。」
王筝嗤之以鼻,「你哥弱不禁风娇滴滴,怕周大人就算了,你也怕?」
「我哥在你身后。」我指了指门外。
他正幽怨地看着王筝。
王筝吓得一个激灵,被我哥逮着谈心去了。
一月二十四。
周陈喝茶的时候,忽然提到了王家,「工部的小王大人,你可认识?」
「认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