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竟和身边沈辞一模一样!
许南枝死寂的双目翻涌复杂的情绪,看着来人朝着自己走近,四目相对。
她的心忽然痛不可言!
皇帝陆棠走到沈辞和许南枝两人面前,温声说:“朕体弱多病,此次大胜南阳,摄政王功不可没,朕无以为报。”
沈辞听此,只淡声回:“皇上过誉。”
陆棠面色不变,坐上尊位。
宴会继续,许南枝的目光却忍不住落在陆棠身上。
席上侧妃沐溪见此情景,不由出声:“姐姐,你这样一直看着皇上,可是大不敬。”
原本心情愉悦的沈辞闻言,一把甩开许南枝的手,当着众朝臣的面,声音冰冷:“滚回王府!”
许南枝面色苍白,什么也没说,在众人嘲笑的目光中一步步离开。
如今的她不过一行尸走肉。
行至御花园,一明黄的身影忽然从山石中走出。
许南枝看到是陆棠,连忙参拜。
“参见皇上!”
陆棠走上前扶住她:“不必多礼。”
和煦的声音让许南枝心底一颤,她抬头望着陆棠,眼尾发红。
“皇上,可有去过南阳?”
陆棠面色不变:“朕一直体弱多病,从未去过。”
语罢,他转身离去。
许南枝看着他的背影,红着眼,张嘴吐出南阳语的两个字:“沈辞。”
陆棠的脚步一僵,很快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许南枝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良久,才迈开僵硬的步伐回去。
……
摄政王府。
沈辞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刚走进,便闻到许南枝身上独有的香味。
“王爷,你回来了,臣妾给你宽衣。”许南枝柔声说着话,伸手脱过他的外袍。
沈辞愣了愣,自从许南枝兄长死后,她就不再伺候自己。
今日,怎么又转了性子?
许南枝不知他心中疑惑,默默用温水擦拭他的双手,动作细致。
沈辞唇角不觉扬起,压低声量:“你若早如此,本王也不会当众羞辱你。”
许南枝看着他那双长年手拿刀剑略微粗糙的手,想起,三年前,自己初次握着他手时候的感觉。
她眼尾发红,喃喃说着。
“王爷,你可记得四年前,我们两国还没开战之时,你来到南阳国,与我游湖的场景吗?”
沈辞脸色一变,四年前,他从未去过南阳国。
许南枝没有注意他的脸色,只自顾自的说:“那时,你折桃花送我,还温柔地唤我小姑娘。临别前,你还送了我一串红豆,说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只可惜,那串相思红豆,断在了三年前的战场上。”
沈辞心口一紧,什么小姑娘,什么红豆,自己和她从未发生过这些事。
自己初遇她时,是在战场之上!
金戈铁马,她一身红装明艳异常。
心中隐约知道许南枝认错了人,沈辞不悦地打断了她:“住口!”
许南枝却没有听,继续说着:“我本以为嫁与你,是此生最幸之事,如今才发现好像一切都是错误。”
沈辞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丝慌乱,感觉自己就要失去她了。
他一把抓住许南枝的手:“你胡说些什么?”
许南枝看着他俊朗的眉眼,一字一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照顾你了,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咱们和离吧!”
沈辞听到她说和离,掐着她的手不由收紧:“你当本王是何人?你想和离就和离?本王还没报复够!”
许南枝眼神空洞:“我兄长、我从小的贴身侍卫,我的国家,还不够赔你一双眼睛吗?”
沈辞不屑道:“不够!”
“那我将我的眼睛也给你。”许南枝说完,看向房中放置的剑走过去。
沈辞听到她拔剑的声音,顿时慌了,一把将许南枝推倒在地。
“哐当!”剑身落地。
“你疯了?”沈辞吼道。
许南枝缓缓起身,无神地看着他:“王爷,夜深了,我走了。”
沈辞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深邃的瞳孔一抹复杂一闪而过。
寒夜。
许南枝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在今夜伺候沈辞的时候,她偷拿沈辞的令牌。
送两个侍女出城后,换了一身南阳国的红衣,策马朝着南阳国和圣朝接壤最近的边境而去。
她用了一天一夜,才到了最近的城池。
城墙高耸厚重,本该是插着南阳国貂那马旗帜的地方,如今变成了圣朝的神龙旗帜。
许南枝深深地看着这一幕,眼底湿润。
“站住!来者何人?”守城官兵厉声喝道。
许南枝亮出令牌,“摄政王令牌在此,你们速速退下!”
守城官兵相识一望,识趣离开。
许南枝迎着寒风的吹刮,一步步艰难走上城墙。
站在最高的地方,她向南阳国都望去,似是看到了那江南美景如画,亲人子民皆和乐融融。
眼底一片潮湿,她费力将圣朝的旗帜全都拔出,扔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随后抽出风中跳动的火把,将这些侵占南阳国的标志都烧了个精光。
火焰在寒风中熊熊燃起!
许南枝一袭红妆,随着火光偏偏起舞。
这时,远处一对兵马匆匆过来。
昨日沈辞发现令牌不在,才知许南枝逃走了,他快马追来。
还没等身边官兵讲述,就看到城墙之上,一身红装,跳着南阳国的亡国之舞的许南枝。
“王爷,您的眼睛……”
身边官兵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沈辞没有回答,其实早在一年前,他的眼睛就治好了。
他胯下马,快步朝着城墙之上跑去。
许南枝站在高处,看着他奔来的身影,眼里空洞一片。
“站住!”
沈辞走上城墙,就看许南枝站在了城墙上边,张开了双臂,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他立马止住了脚步。
许南枝看着他清明的双目,自嘲一笑,而后问:“你是要将我抓回去,还是就地正法?”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带你回去,有何不可?”沈辞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心跟着颤抖。
“王妃?!”
许南枝犹记得当初嫁入摄政王府时,他对所有人说:“本王没有王妃,这里只有南阳公主!”
她苦笑,慢慢往后倒去。
沈辞瞳仁一紧,飞奔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她的手臂。
许南枝就这么悬挂在城墙边,望着他明亮有神的双眼,终是一笑。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眼睛好了,我一直在陪你演戏。”
沈辞听罢,心口疼痛越发强烈。
“你别动,本王拉你上来。”他说。
许南枝阖了阖双眸,眼泪从眼角滑落,她自言自语:“你的眼睛那么好看,可惜它对我从没有温度,我怎么就弄错了呢!”
话音消散在风中,一抹暗红的血却从她嘴边溢了出来。
沈辞神色顿变,就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怎么了?”
许南枝眼中带着释然:“毒药原来真是穿肠的,比我想象中要疼得多……”
她说着话,低头一望,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无尽深渊随时准备将她吞噬殆尽。
“只要我从这里掉下去,离开这座城墙,我便会死在南阳国的国土。”
沈辞眼眶莫名泛红,抓着她的手愈加用力,“你死也是本王的人!休想离开本王!”
许南枝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从始至终,我爱的人就不是你。”
沈辞错愕地看着她,就在此时,一支穿风利箭直直地朝着他的后背射了过来。
他的胸口瞬间绽出最鲜艳的红色,温热的鲜血星星点点地低落在许南枝的脸上。
许南枝艰难地扯出笑来:“原来你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真是可笑。”
沈辞因剧烈的疼痛慢慢脱力,他红着眼。
“听话,把另一手给本王……”
然而,他却看着许南枝伸出手,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如断线的纸鸢坠落下去。
“不要——!”他第一次慌了。
“南阳公主,绝不会做亡国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