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沉烦躁不已，当下就挥开她的手：“你给我滚！”
可同时，他也骤然松开了握着夏殊悦的手。
夏殊悦还蓄着力，猝不及防之中脚下一瞬踉跄，她倒向一旁，小腹直接磕在茶几角上。
一瞬间，剜心剖骨般的疼痛从腹部传来。
夏殊悦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温菀一声惊喊：“血！”
她心底一空，缓缓垂眼去看。
只见鲜血正从腿间缓缓流下，慢慢洇湿了裙摆……
第十章 悔恨
医院。
季安沉垂头丧气地站在手术室门外，双手狠狠抓着头发，心脏像是被一把刀子狠狠扎进。
那刺眼的红色急救灯已经亮了半小时，他却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只因那红和夏殊悦身下的红极其相似！
事情怎么就会变成那样呢？
他明明只是想拦住夏殊悦离开，偏偏温菀来了，偏偏他们纠缠在一处，偏偏是他亲手松开了夏殊悦的手，害得她撞在茶几上。
可再悔恨，也挽回不了什么了。
又过了半晌，那盏灯终于熄灭。
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医生走出来，季安沉一步上前，脸上神色焦急：“她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神情严肃凝重：“病人怀孕三周，胎儿尚未成形便受到外界重创，孩子是没保住，但大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季安沉如遭雷击。
怀孕三周？！
他踉跄地退后一步，大脑一片空白。
夏殊悦的肚子里……有了他们的孩子！
结婚七年，因为她身体虚弱，一直都没能怀孕，本以为这辈子都很难怀上了，这个孩子竟这么意外地来了。
可才三周，两个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知道孩子的降临，就被他亲手扼杀！
季安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是他，是他杀了他们的孩子，杀了他们盼了七年的孩子！
双膝一软，季安沉重重磕在地上。
他无助地抱住自己的头，腰身深深弯下，喉咙里发出极为悲恸的一声。
季安沉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尘楚地明白，他和夏殊悦之间，是彻底完了。
手术后的夏殊悦被推进病房。
虽然伤势不算太严重，但毕竟失去ⓨⓑγβ了一个孩子，昏迷许久都没有醒来。
季安沉就坐在她的身边，一双眼睛早已红肿，整个人一夜像是苍老了十岁。
他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夏殊悦一眼。
因为每看一眼，他的心都如同刀割一般，仿佛被凌迟。
天色泛白，曦光穿过玻璃窗照进病房，一片生机盎然的暖意。
可季安沉还是手脚冰凉，僵硬地不能动。
他不知道等夏殊悦醒来，该怎么样告诉她这件事，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求得她的原谅。
夏殊悦还会原谅他吗？
但季安沉也没有想离开，他尘楚自己不应该继续逃避了。
中午之后，夏殊悦才缓缓醒来。
她睁开眼便看见煞白的天花板，空气里的消毒水气味充斥着她的鼻腔。
是医院。
夏殊悦头疼欲裂，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腹部传来阵阵冰冷的寒意，她怔愣一瞬，伸手去抚。
或许是身为女人的直觉，她突然就觉得那里可能失去了什么。
心底空落落的，像是被悬在半空，而底下是万丈深渊。
她不敢相信自己脑海里出现的那个念头，耳边却倏地传来季安沉的声音。
“西西，对不起……”
夏殊悦狠狠一怔，缓缓侧眸看去，只见他神情痛苦，眼底满是愧疚和悔恨。
季安沉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她却是已经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她意外怀上了孩子，但现在，没了。
眼眶一瞬通红，夏殊悦喉间一梗，心疼的连呼吸都不能。
眼泪决堤一般涌出，瞬间就流了满面。
季安沉的心跟着狠狠刺痛，像是被活生生剖开，又灌入炙热的溶液。
“对不起，西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他跪在病床边，死死咬住嘴唇。
可夏殊悦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沉默在病房里无限地蔓延着，静的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啜泣声。
不知过去多久，夏殊悦苍白的嘴唇终于慢慢张开。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季安沉浑身一僵：“西西……”
怒气在胸腔中来回撞击，夏殊悦全身都在颤抖：“滚啊！”
她紧盯着他，眸底再无一丝爱意。
“季安沉，我恨你。”
第十一章 一去不复返
季安沉坐在病房外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片刻，病房的门被打开，医生走出来将门关好。
季安沉立刻起身：“医生，她身体还好吗？”
医生语重心长地说：“病人刚手术完，身体还很虚弱，再加上失去孩子，精神情绪都很不稳定，我建议不要再刺激病人，以免情绪激动。”
季安沉听的认真，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医生离开后，他下意识就想推门而进。
但手碰到冰冷的门把时，季安沉身形一顿，终究还是缓缓放开了。
现在夏殊悦一定不想见到他，他进去，不是惹她生气吗？
季安沉呼出长长一口气，满是悲凉。
他重新坐回长椅，双肘抵在膝盖上，手指插在头发中。
该怎么办？他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可偏偏就是发生了。
心中闷堵时，头顶上方突然盖下来一片阴影。
季安沉顿了顿，缓缓抬眸看去，猛地起身。
他眉心紧缩，压低了声音也没减轻怒气：“你来干什么？！”
温菀喉间一梗，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霁尘哥，那个……她，她怎么样？”
季安沉刚要开口，想起夏殊悦还在病房里，便一把拽住温菀的手腕，将她拖到楼梯间。
“砰——”
季安沉把温菀狠狠摔在墙上，一拳砸在她身侧的墙上。
他的眼神阴鸷地可怕，像是淬了毒，又像是望不尽的深渊。
“你来干什么？你还有脸来？！要不是你，夏殊悦怎么会受伤，我们的孩子又怎么会没了？！”
温菀吓得浑身一颤，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不是的，霁尘哥，我也不想这样的啊……”
她虽然从小被宠溺着长大，虽然真的讨厌夏殊悦，可也从来没想过要伤害谁。
更何况，谁知道夏殊悦怀上了孩子？
季安沉的脸色没有任何缓和，温菀慌乱地去抓他的手：“霁尘哥，是我错了，我没有想过要对她怎么样的，我只是想把她赶走而已……”
“赶走？”季安沉甩开她的手，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你有什么资格赶她走？她是我的妻子，只要我们没离婚一天，你永远都没资格！”
“还是说你觉得你有我妈的宠爱，就能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温菀，七年前我妈都没拦住我和夏殊悦结婚，你觉得你有多大的本事能逼我们离婚？”
温菀呼吸一滞。
是啊，他七年前一意孤行地和夏殊悦结了婚，无论贺家怎么阻挠都没用，她又在奢望什么？
没等她说话，季安沉再次开口：“还有，你现在依旧对夏殊悦没有半点歉意，是吗？”
温菀心口一疼，死死地咬住嘴唇：“不……不是这样的。”
季安沉向后退步，眸光寒潭般冷寂：“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不能保证我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便走。
回到病房门外，季安沉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胸口内的火气。
但其实他想把错都归于温菀也是不可能的，真正伤害了夏殊悦的人到底还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他的隐瞒，不是他的冷漠，夏殊悦不会对他失望至极，不会那样决绝地要离婚。
想起夏殊悦苍白的绵柔，季安沉的手慢慢抬起放在门把手上。
半晌，他缓缓压下门把，走进病房。
夏殊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季安沉当下便松了口气。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便见夏殊悦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心都皱在一起。
他伸手抚平她的眉间，轻声呢喃：“西西，如果你肯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耳边突然回响起夏殊悦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今年帝都的雪，不会比往年好看了。”
当时的季安沉没有听懂，但现在他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十年前的季安沉和夏殊悦，早就已经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十二章 她不一样
十年前，帝都政法大学。
看着校门前石柱上刻着的这一行大字，季安沉深吸了口气，拖着行李箱走进去。
来报道之前，他刚和贺母吵过一架。
因为家里想要他学金融经济，将来可以继承家业，但他执拗地选择了学法律，无论贺母怎样威逼利诱，他都没有松口。
最后贺母是在没了办法，就对他说：“你要是去那个政法大学，以后就别花家里一分钱！”
季安沉丝毫不在意，拖着行李就离开了家门。
直到走进院子，还能听见别墅里贺母的骂声。
将行李放进宿舍，季安沉找到报道的地方，那里已经聚集了一群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