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名为协助,实则监视。
京城里文官的地位明显上升了一截。
文太傅本就在文人中极有声望,官拜相国后,更是被立为文人墨客的标杆。
老英国公,早就致仕。
英国公府的两位舅舅,一位在礼部,一位在工部,虽说都是官拜二品,却对军中事插不上手。
镇国公府一时间竟是处于孤立无援的尴尬境地。
时间不紧不慢地又过了两个月,北疆的冰雪开始消融,终于有了父亲的消息。
父亲还活着,受了些伤,被山里的猎户救了下来。
父亲回到军营中时,将士们的呐喊声,欢呼声震耳发聩。
声音一直传到辽军军营,边关将士,士气锐不可当,让辽军心生惧意,闭其锋芒,后撤十里。不战而屈人之兵,镇国公当如是!
萧祁山得到消息,立刻下诏召回镇国公父子,留了骠骑将军继续镇守边疆。
父亲回来时,我出宫去迎,看见父亲还需要哥哥搀扶着下马,我死死攥着父亲空了一只的袖管,喉咙哽的生疼。
僵硬的抬头,强忍着眼泪看着父亲,父亲倒是笑的自然。
「嘿,你爹我,左手使剑也一样帅。」
母亲忍不住捂嘴痛哭,我本想安慰母亲几句,嘴巴动了动,话还没说出来,差点哭出声来,眼泪是怎么也止不住。
「哎呀,夫人,你莫哭啊。」父亲搂着母亲,小声安慰着。
我在外不能久待,回了宫,傲雪在内殿等着复命。
「属下无能,没能护好国公爷。」傲雪单膝跪地,神情愧疚。
「起来吧。」
「属下还有一事禀报,在边境追杀国公爷的人,恐怕不是辽人。国公爷让属下盯嘱娘娘,万事小心。」
「我知道了。」我挥手让傲雪退下了。傲雪重新隐藏到了暗处。
我砸了萧祁山送我的玉阙,翻出了我入宫时穿的大红宫装剪碎,看着火光吞灭了衣服碎片,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
父亲伤好后便上奏致仕,直言自己如今残废,不能再带兵。
并且呈上了淑妃的父亲,文太傅和辽国皇太孙耶律峥的来往书信。
这个耶律峥是已逝大皇子的儿子,和他父亲一样骁勇善战,有勇有谋,是老辽王定下的继承人。
父亲刚从边关归来,为了稳住军心,萧祁山没有同意父亲致仕,倒是文太傅一家因为父亲呈上的通敌证据确凿,都被下狱。
流水一样的赏赐进了昭宁殿。
萧祁山经常来我这,往日的荣宠似乎又回来了。
淑妃三天两头闹着肚子疼,我看着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后宫蹦哒。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已是夏末,边关战事终于了结。
父亲又一次上书致仕,这次陛下同意了,萧祁山终于收回了他心心念念的虎符。
嘉和十一年,秋末冬初,萧祁山染上了风寒,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刚入冬便滴水成冰,萧祁山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太医院院首急的头发都全白了,也拿不出个有用的方子。
情况越来越严重,萧祁山每天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从开始的睡七八个时辰,到后来,每天只能醒两个时辰。现在更是直接昏迷不醒了。
几个老御医见多识广,商量了几天,禀告了皇后,陛下极有可能是中毒了。
皇后一改往日温吞作风,把皇帝昏迷的消息按了下来,只说陛下感染风寒,卧病在床。
然后带人搜遍了皇宫,在淑妃寝殿床边小几上摆着的高颈瓶里,找到了一包白色的粉末。
淑妃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受不了酷刑招供,淑妃不满皇上把文氏一族下狱已久,每日在寝宫咒骂皇上。
还在每日送去给陛下的汤里下毒。淑妃披头散发,状若癫狂。
「不是我,不是我,是贵妃,是贵妃,一定是穆堇年那个贱人干的,她陷害我,我爱陛下,我怎么会给陛下下药,穆堇年,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我看着她癫狂的样子,像一个小丑,对,确实是我给萧祁山下毒了。
不过我不是下在萧祁山身上,他吃的东西都会有专门的人试毒,我下在自己身上。
美人泪,这种毒,对女子不致命,只会让女人绝育,但是男子与中毒的女子合欢后,会越来越虚弱。这种毒会侵蚀男子的生命力。
美人泪,英雄冢。
淑妃被软禁在永安宫里,等陛下醒来再做安排。萧祁山的四个皇子个个生母低微,且年纪太小。
若不是和他同辈的王爷都被当年夺嫡之争肃清了,大周恐怕又要陷入内乱。
萧祁山醒的时候,我就坐在御塌边替他批奏折。
他看我拿着他的朱漆御笔,在奏折上写写画画。脸色难看至极。
「穆堇年,你好手段。」十几年没听过别人叫自己的名字,竟有些陌生感。我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有尘埃落定的淡然。
「不及陛下万分之一,陛下还是好好休息,多留些力气,等着淑妃生下孩子吧。」
又是一年年关将至,淑妃要生了。我站在永安宫大门口都能听到她中气十足的咒骂声。
「穆堇年,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永安宫的宫人们个个脸色发白,瞧瞧,她活得还没宫女明白。
「来人,淑妃难产,传陛下口喻,为了五皇子的安全,把孩子剖出来。」
孩子很快被抱到乾正宫,刚出生的孩子皱皱巴巴,谈不上可爱,我让奶娘把孩子抱了下去。
大周历,嘉和十一年冬,淑妃产子后意图谋害皇上,嘉和帝下令诛文氏九族。淑妃之子记在皇贵妃名下,册封为太子。
嘉和十二年,萧祁山已经喝不下药了,偶尔清醒时,会和我闲聊。聊年少时,聊过往。
他说他其实是想好好待我的。是他想害父亲性命,与文家无关。说他爱的不是淑妃。
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平平淡淡的就像聊家常,时间总是能冲淡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