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张皓与我约定,他会以特定的频率发短信给我以确保自身的安全。
在 3 天前,这份联系中断了。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报警,借助天网的力量找到张皓。但应该怎么对警察说,说我的好友去追寻海市蜃楼时失踪了?
会有人相信吗?
犹豫再三我还是报了警,在一筹莫展的情况下也只能寄希望于警方的力量。
接待我的是一个 40 多岁的警察,我很鸡贼地隐瞒了张皓出走的原因,只是说联系不到他。
警察在详细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让我先暂且回去等消息。
「有什么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你,如果你知道他老家的话可以先去找他的父母问问看。」警察如是说道。
张皓是独生子女,父母早已故去。
我站在警局门口死命地抽着烟,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如果没有警方力量的帮助,仅凭我自己,在连张皓去向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想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一边抽着烟一边用右手死命捶着脑袋,一焦虑就头疼是我从小的毛病。
接连捶了三四下脑袋,头疼的症状减轻,我开始思考出路。
或许真的只有那个方法可以找到他。
我想起张皓离别前说过的话,他说让我在他失踪后去他家里。
张皓的家离得并不远,但他失踪后我一次都没有去过,我下意识地抗拒去那里,即使那里可能有张皓留给我的重要东西。
因为我有一种感觉,在这件事上追究得太深可能会有无法控制的事情发生。
我自认不是一个可以为了他人付出全部的人,虽然我也希望找到张皓和他的女儿,并且如果需要,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尽我所能。
但如今驱动着我前进的更多的是对那张照片的好奇。
那张照片上的小女孩的外形真的太像张皓的女儿了,我以前听说过世界上有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一个与张皓的女儿相像的小女孩碰巧出现在了海市蜃楼的幻影里?
有这个可能性吗?
更大的疑点还是那份张皓所说的 1988 年的报纸,以我对张皓的了解,他并没有收集旧报纸的习惯,那么这张报纸又是从哪里找来的呢?
我决定打电话给猴子。
猴子原名许佩,是我和张皓的发小。
小时候大家住在同一栋楼里,许佩因为瘦小的身材被张皓取外号「猴子」,后来的某一时期他俩因为某些原因大打了一架,从此不再说话,但我和猴子的关系并未因此受到影响,我曾试着修复两人的关系,可两人都是那种执拗的性格,谁也不肯第一个低头。
如今张皓有难,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帮手仍是猴子,再怎么说也是从小一块拿尿和泥巴玩的交情,即便后来有了矛盾,也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将事情完整地告诉了猴子,在许久的沉默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你在哪儿?」他说道。
猴子很快赶到了我的住处,我和他因为工作距离的关系也有好几年没有聚过,平日里都是电话交流,这一次时隔多年又看到他,只觉得他愈发消瘦。
来不及客套,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猴子。
「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猴子表情凝重地看着我。
我无奈地摇摇头。
「我俩已经好多年没说过话了,圆圆失踪这事我之前还是从你口中知道的。」猴子叹了口气道,「会不会是因为受了打击导致他的精神有些不正常?」
「我看过那张报纸上的照片,确实很像。」我说道,「张皓也不像精神失常的样子。」
「只能去看看了。」猴子说道,「看看他给你留了些什么。」
黄昏时我俩来到张皓家所在的小区。
楼是老式筒子楼,灯坏掉了,只能凭记忆在黑暗中借着手机的亮光摸索前进。
筒子楼里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儿时老家充满着的秸秆燃烧后的味道。这种味道不难闻但也算不上好闻,我一时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张皓的家在 4 楼,我掏出张皓给的钥匙打开门。
猴子先发出一声惊叹,我被他吓了一跳,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满墙的照片。
「好像都是圆圆的照片。」猴子沉默道。
张皓继承了父亲摄影的爱好,只是妻子过世以后他便不再外出拍风景,他把所有的爱都转移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我突然泛起一阵心酸。
电因为欠费被停掉了,我们只得打开手机去卧室寻找。
东西很好找,拉开抽屉就看得到:
两枚黄铜钥匙和一张纸条。
我有些莫名的失望,本以为会是什么怪力乱神的物件,结果居然只是两枚普普通通,一把略大,一把小一号的五金店里 5 毛钱一枚的黄铜钥匙。
我将纸条展开,借着手机的亮光勉强看清了上面的字:
「杂物间」。
字迹潦草,我看着有些眼熟。
「张皓是说老家杂物间?」猴子的反应很快。
我点点头,钥匙有两枚,大的那把对应的应该是老家杂物间的门。
老式的筒子楼会在楼对面空出一排低矮的小房子,供住户停放自行车和杂物。我家和张皓家共同拥有一间杂物间,那是我们儿时的秘密基地,也是我们拥有最多回忆的地方。
张浩口中的杂物间,指的是老家的杂物间。只是有一件事我却不明白:
为什么不能把事情原委在信中直接了当地告诉我,一定要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引导我去那里呢?
我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张皓是在防备着什么。
我看向猴子,他也正好在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我们的老家就在这个城市的西边,但因为拆迁的关系,老家的房子在很多年前就被拆掉了。
给我们一把不存在的地方的钥匙,这说不通。
正当我俩面面相觑的时候,卧室的门被人关上了。
门是被人用力从外面关上的。
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巨大关门声把我的心都快吓停了。
「操!」猴子骂道,同时转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脚踹在门上,门板很厚,他用全力一踹居然没有踹开。
「谁!」我吼道,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来人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有贼!」猴子第一个反应过来。
我开始后悔刚才进来时没有关门,这才被贼闯了空门。
「妈的,我报警了啊!」我一边威胁一边再次用力踹门。
门依旧纹丝不动,客厅的翻找声更大了。
「你让开!」猴子一把拉开我。
他向后退了两步,弓起身子冲刺一般用力撞向门,只听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总算是把锁撞断开,漏出一个小缝。
门缝很小,并不足以看到外面的情况,我急中生智,打开手机摄像头将手机顺着门缝塞出去先拍了几张照片,想着报警时要用证据。
「什么时候了还拍!」猴子不等我拍完,一把拉开我后又一次踹向门,终于把门踹开,猴子第一个冲了出去,我也紧随其后。
门外的人像是早有预感似的,在我们撞开门的一瞬间就已经跑出门去,天太黑了,看不清前面的路,我和猴子顺着前方若隐若现的疾跑声一路扶着楼梯狂奔而下,我的头有些眩晕,隐隐约约觉得不应该去追,前方一开始还有人奔跑的声音,但就在我们觉得离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声音突然一下子消失了,我和猴子停下来,四周是漆黑的夜,根本找不到方向。
「妈的,真能跑。」猴子喘着粗气说道。
怕对方有同伙调虎离山,我们不敢逗留,只得打道回府。
气喘吁吁地回到房子里,我才想起打开手机。
我用的是连拍模式,受到光线条件和那年代手机像素的影响,画面模糊得一塌糊涂,只能在相片中看到客厅里有一个身影借着手机灯光在翻找着什么,显然是没想到我俩能这么快把门撞开,也可能是看到了我照相机的闪光灯,那身影明显地犹豫了一下,接着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跑去
看身形是个男人,应该是看我们没有关门临时起了歹意。
客厅被刚才的黑影弄得一片狼藉,堆在客厅的书和家具摆件散落一地,我们只好打着手电一件件地捡拾起来。
一边骂着闯空门的小偷,我和猴子一边环视着屋内,看有没有被偷走其他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