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她竟也是被问住了。
她还真的很难想象,她和他,怎样才算是好好相处。
从前在闺中时。她尽力维持着自己温柔端庄的形象。
只有裴谨廷才有本事把她气得卸下挂在脸上的面具。
裴谨廷拿捏着她温柔的形象,时不时地抽走她的簪子,拿走她的帕子。
有次更加恶劣,害她差点落入湖水里,幸好陆文泽路过,将她拉住。
也是那次之后,陆家老太爷上门来提亲,父亲问了她的意思后。
她答应了。
她同裴谨廷的关系,从那以后,也更加不睦。
年纪渐长,男女有别,接触得就更少了。
顾青媛还真的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怎样才算是“好好相处。”
思忖片刻,顾青媛尝试着开口,
“我想应该是,形式上相敬如宾,态度上温和有礼。”
虽然以裴谨廷的脾气来说,态度温和的难度有点大,
好歹该彼此尊重。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你后院的庶务,姬妾我也可以帮你管理。”
“你若是想要宠幸谁,都可以。”
等到将来,这桩不合时宜的姻缘结束,谁也不要欠谁。
世道如洪水,不知何时就要将渺小的人淹没。
能好生过一天,就也算一天了。
顾青媛在心头轻轻叹口气。
她的每一分神色变化,每一句话,都叫裴谨廷面色往下沉一分。
她的表情告诉裴谨廷,她对他的事是毫无好奇,并不关心。
不但如此,还能够平静地说出让他去宠幸姬妾的话。
不在乎,所以无所谓。
像是有一团火,在身子里发闷地烧。
握着卷宗的长指不动声色地捏紧。
他轻扯下嘴角,声音冷了下来,
“顾圆圆,我可不是陆文泽。”
顾青媛敏感察觉出男人情绪不对,却不明所以。
顿了顿,她开口问,
“裴谨廷。你怎么了?”
裴谨廷缓缓对上她的视线,而后清声一笑,懒洋洋地放下卷宗。
“哦。没事,看卷宗看累了。”
男人的语气说不出的古怪。
对上裴谨廷那双似蕴清墨,玩世不恭的眼眸。顾青媛原本想好的说辞,不知为何吞了回去。
屋内静了下来,气氛莫名有些诡异的压抑。
他好像生气了?
是不想她帮着打理内宅?还是不想她管着那些姬妾?
她觑着他的脸色,声音有些轻,
“若是你不喜欢我帮你打理那些姬妾的事,我……”
裴谨廷突地站起身,语气淡淡,
“那我得夸你一句大度,并感谢你的辛劳了?”
他话里的讽意叫顾青媛轻轻皱起眉。
顾青媛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生气,仰起脸看他,声音透着些困惑,
“这不是我们最开始定好的条约吗?”
白皙的脸庞上满是困惑,清澈的眼睛水润。
裴谨廷压了压唇角,不想说话了。
只是他不说话,顾青媛就更不会说。
两人就这么默了几息。裴谨廷到底忍不住出了声。
“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东西已经备好。走吧。”
男人声音平淡的叙述。
顾青媛侧首看他,敏锐察觉到裴谨廷今天的态度有些奇怪。
他们的这桩姻缘,说起来也有些可笑。
和旁人的都不相同。
新妇进门,翌日一早是要向家长长辈行礼请安敬茶的。
但由于他们的情况特殊,又要入宫,这一规矩直接被打破了。
新妇嫁人,要隔个三日才能回门。
原本,她以为这个规矩也要破了。
没想到裴谨廷愿意给她做面子,她自是不会拒绝。
不想他们在镇国公府门前,遇到了她不想见到的人。
她才刚抓着裴谨廷的手腕站稳,就见到站在府门前的陆文泽。
顾青媛轻蹙了下眉,转身去看裴谨廷。
陆文泽背着手,见到顾青媛的动作,绷紧了脸色看她,声线带着哑,
“阿媛。事到如今,我知无可挽回。知你今日定要回府,着人送你的嫁妆回来。”
顾青媛不想看到他这副带着艰涩,又深情款款的模样,只是微微福身,疏离道,
“劳烦侯爷了。”
陆文泽还想再说什么,可抬眸间,视线逐渐降温,进而变得冷若冰霜。
紧接着,顾青媛被人从身后揽住。
“呦,真是多谢陆侯爷了。”
言毕,他牵起顾青媛的手,
“既然陆侯爷好心好意送上门,不表示感谢,那倒显得咱们失礼了。”
他转头,吩咐贺铮,
“拿一个荷包给陆侯爷,就当作是他辛劳一场的赏钱。”
端得是毫不客气的姿态。
没人用这种方式给堂堂侯爷打赏钱。
偏偏裴谨廷做了。
陆文泽紧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他眼眸发黯,握紧了拳,努力稳下心神。
明白裴谨廷是在下他的脸,可他到底还要维持侯爷的威仪。
“裴公子言重了。”陆文泽压下情绪,继而轻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阿媛嫁妆里的大件是按照侯府的屋舍来量做的。”
“到底可惜了。”
莫名其妙提了这么一句。不过是在提醒裴谨廷,他和顾青媛才是明媒正娶,堂堂正正的议亲。
而裴谨廷就是个小偷,强盗。
顾青媛听到陆文泽的话,顿时有些无语。
那拔步床,屋内的柜子都是按照一般的标准来造的,也不是用不上。
她刚想说些什么反驳,她牢记着如今与裴谨廷才是一体的。
没想到,身边的男人却率先开了口。
“是么?”裴谨廷微哂一声,随后低下眼睑,
“既然如此。阿媛。你是做姐姐,不如将这些大件送与你妹妹吧。”
“就当做是我们这做姐姐与姐夫的,给妹妹与妹夫的新婚贺礼,如何?”
裴谨廷突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哂笑,嗓音低微悠扬,
“这份贺礼,妹夫,想必你应该很喜欢的吧?”
“毕竟,你的身份在陛下那里可是过了明路。”
妹夫……
陆文泽旋即怔住,双眸隐有震慑,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
他看到顾青媛赞同的眼神,内心一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落空了。
想到在皇帝面前,裴谨廷搞的小动作,诱导顾致远说出那番话,将顾芸娘塞给他。
根本容不得他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他喉咙艰涩,半晌才发出点声音,
“阿媛。就算当初提亲是带着目的,可后来我是真心诚意想要求娶你,一生白首。”
他
这确实踩到了顾青媛的痛处。
她抿了抿唇,
“陆侯爷又何必再将那些残羹冷炙搬到台面上来?”
“你如今的模样倒让我看不清了。怎么?陆侯爷不爱公府贵女,偏爱那偷偷摸摸之事?”
她每提一次偷偷摸摸,无非就是在提醒他当初做过的事情。
提醒他,当初是他亲手斩断了二人的一切可能。
“侯爷往后,还是别做这些粉饰太平,深情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