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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凛寒抱着她，头埋在她脖子里，肩头微微耸动着，男人低泣的声音让他愣在了原地。
有时候人的情绪迸发，通常就是在一瞬间。
某一刻摔了一跤，吃饭的时候筷子掉了，或者只是一片树叶打在了头顶。
萧凛寒就是这样，他坚持了这样久，也许不过就是在他去喝杯水的时间，楚江伶排尿管掉了，尿液洒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独独这一次，他终于觉得有些撑不住了。
“傅先生……”叶怀宇不敢进门，只是有些担忧地叫了他一声。
听见声音，萧凛寒猛然回过神来，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将地上的液体擦干净，像是怕别人看到。
他边擦着边对楚江伶喃喃道：“苏苏，你别生气，我就是有点口渴了，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他竟然有一滴眼泪掉了出来，落在他手背。
他感觉，他像是一匹骆驼，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他就死了。
他终于崩溃了，他停下手，抱着楚江伶几近绝望道：“苏苏，你别折磨我了，我陪你去死好不好？”
在那一瞬间，他好像终于体会到楚江伶当时的心境了。
没有希望，没有意义的生命，还不如就这样死了。
他问她：“我陪你去死好不好？”
可是，没有人能回应他。
第十七章 在这个季节结束

没有亲身经历过，就永远也体会不到绝望是怎么样的。
叶怀宇只是一个旁观者，可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也感受到了萧凛寒的绝望和无助。
原来，传闻中风头无两的傅先生，只不过是一个永远也寻不到希望的可怜人罢了。
到底，萧凛寒最后还是重新抱起了楚江伶，给她清洗身子，打扫卫生，让楚江伶好好睡个觉。
夜里，外面有噼里啪啦下起一场大雨，雨声绵绵，吵得叶怀宇有些睡不着。
他想去客厅倒杯水喝，客厅没有开灯，可他看见黑夜中一小点火星忽明忽灭。
打开灯，他看见萧凛寒就坐在客厅，指尖夹着一根快要燃到尽头的烟。
“傅先生，您还没有休息吗？”叶怀宇倒了两杯热水，一杯放到萧凛寒跟前。
萧凛寒沉沉吐出一口烟，白雾氤氲着，遮住他的眼眸。
他按灭了手里的香烟，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说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叶怀宇想也没想，眼神坚定地看向萧凛寒：“活着好，傅先生，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许是太累了，三年来，上千个日日夜夜他都过来了，怎么会到了今天，他会想要放弃呢？
萧凛寒看了一眼手表，又站起身：“我要帮她翻个身了。”
叶怀宇愣愣点头，看着萧凛寒一步步上楼的背影，心里也跟着一沉。
这个男人身上背负着的东西太过沉重，他不免觉得有些可怜。
……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天终于放晴，风中带着淡淡的花香，空气也清新得不像话。
叶怀宇做好早餐的时候，萧凛寒也正好带着楚江伶下楼。
看见满桌子丰盛早餐的时候，萧凛寒的眸子微闪了一下。
“吃完饭，我要带她去医院检查了，你自便就行。”
叶怀宇有些不解，为什么他们素未谋面，可这位傅先生好像对他一点也不防备。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应下。
医院里。
萧凛寒得到的结果跟从前一样，都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以往得到这份检查结果的时候，他还会有些难过，可是到现在，他已经麻木了。
也许奢望奇迹的出现本就是在异想天开，他已经做好了，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醒来的准备了。
从医院出来，萧凛寒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楚江伶去了海边。
A市临海，这也是他当初选择留在这里的其中一个原因。
春天的海边还有些冷，萧凛寒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楚江伶身上。
海风带着一丝咸腥味，浪花翻涌着拍打在海岸上，岸边不远处种着绵延一整条海岸线的广玉兰。
萧凛寒的目光落在看不到头的海平面线上，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苏苏，春天是个好季节，你喜欢吗？”
他知道没有人会回应他，他只是一路推着楚江伶的轮椅沿着海岸线走。
“我们就在这个季节，结束吧。”他的语气很轻，“我会陪着你。”
一阵风轻轻拂过，带着令人绝望的寒意。
“啪丽嘉嗒——”枝头的一片广玉兰花瓣惊落，打在楚江伶肩头。
一朵怒放的花残缺着凋零在风中。
萧凛寒看着那片花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花落了，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第十八章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又暗了下来。
只是意外的是，他到家的时候叶怀宇还没有走。
桌子上还放着几道正在冒热气的菜，叶怀宇坐在一边，在等他回来。
见他进门，他依旧笑道：“傅先生，您回来了，吃晚饭吧。”
萧凛寒愣了愣，看着叶怀宇却问：“你会剪头发吗？”
叶怀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萧凛寒真的拿了一把剪刀出来。
他下意识结过萧凛寒手里的剪刀，点了点头。
萧凛寒这才把楚江伶推到跟前，找来毛巾围住楚江伶的脖子。
“你帮我给她剪短一点头发，我剪得不好看。”
叶怀宇看着眼前的楚江伶，心里有些难受。
叶怀宇一直知道他有个姐姐，刚生下来不久就被人抱走了。
父母找了这么多年，前两年终于找到一点踪迹，后面又下落不明了。
如果真的是命运使然的话，这个跟他母亲长得相似的女人会不会就是他姐姐？
他很忐忑，有点高兴，却又害怕。
高兴的是他可能真的有了亲姐姐，害怕的是，他姐姐难道真的成了一个植物人。
今天他已经把楚江伶的毛发送去做检测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
这是头一次叶怀宇这么近距离的打量着楚江伶。
并非是他多疑，而是世界上能跟他母亲长得如此相像的女人实在太难得。
“傅先生，剪好了。”他收好剪刀，看楚江伶的模样也精神了不少。
萧凛寒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是很满意的。
他冲叶怀宇微微颔首，然后又抱着楚江伶上楼。
叶怀宇皱眉，忍不住叫了他一句：“傅先生，今天不吃晚饭吗？”
萧凛寒还是没有理会，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
虽然他和萧凛寒不熟，但他隐隐觉得今天的萧凛寒有些不对劲。
寂静的房间里。
萧凛寒给楚江伶换了一身洁白的婚纱，亲手给她画过妆才让她的脸上有了一点气色。
他把楚江伶放在床上，铺好婚纱，然后给自己换了一身礼服西装。
“苏苏，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我们把婚结了吧！”他说着，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院子里的花浇过了，晚上的月亮也很好，连风都清爽得恰到好处。
没有人理会他，他就抱着楚江伶到阳台上的双人沙发上坐下。
他将楚江伶揽在怀里，眼睛出神的看着天上的月亮，明明皎洁可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明天我们再去看一次大海吧，我们就长眠在那里好不好？”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是他眼中没有丝毫波动，显然是已经决定好了。
……
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叶怀宇刚起来，他就看见萧凛寒带着楚江伶出门。
“傅先生，这么早您要去哪里？”他看见萧凛寒一脸疲惫，显然是一夜未眠。
可萧凛寒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里，你想住多久都行。”
说完，他把楚江伶带进了车里，一路往海边驶去。
叶怀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医院打过来的。
“叶先生，经过鉴定，您和那位阮小姐确实存在血缘关系，报告会晚点出来，但是结果是无误的。”医生用十分机械的口吻告诉他。
可这一句，瞬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丽嘉。
原来，楚江伶真的是姐姐！
来不及多想，他在门口拦了一辆车就跟着萧凛寒出门了。

第十九章 一切都结束了

A市春天的海边还有些冷，海边也没有什么人。
从萧凛寒住的小镇到海边只有几分钟的车程，海水是天空的蔚蓝色，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可这海边的广玉兰才正是开花的时候。
萧凛寒像往常一样，推着轮椅上的楚江伶沿着一路的广玉兰，吹着海风，听着海浪散步。
只是，以前他总会一个人跟楚江伶说些什么聊聊天，但是今天，他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走了多远，海岸线蜿蜒在前头，出现一片断崖。
萧凛寒看着断崖的方向，眼神愣愣的。
他抱起轮椅上的楚江伶，一步步走上前。
到断崖边上的时候，他往下看了看，这里的海水很晨，也很干净，是他看了很久的地方。
海风吹得楚江伶的头发有些凌乱，萧凛寒替她理好，站在崖边温柔道：“我不会再让你没有尊严的活着了，我知道，你也不喜欢。”
“我不折磨你了，你也别折磨我了好不好？”萧凛寒将她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往前走。
叶怀宇找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吓坏了。
“傅先生，不要！”他慌忙要跑上前。
可是萧凛寒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脚步没有停歇。
在他没有看到的瞬间，他怀里的楚江伶，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萧凛寒眼里看到的只有眼前的一片大海，他的脚步缓慢且沉重。
真的不想再等一个没有希望的奇迹了，他在被绝望一次一次的打倒，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不是不愿意一辈子照顾楚江伶，而是每次看到这样的楚江伶，他都觉得无比痛苦。
植物人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他无法想象，像楚江伶那样骄傲的女人，怎么能忍受这种连自己排泄都不能控制的日子。
没有尊严，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究竟还算是活着吗？
身后，叶怀宇焦急的呐喊。
萧凛寒是感谢叶怀宇的，只是晚了，他想是不是死了她就能见到活蹦乱跳的楚江伶了？
他不得而知，迈出了最后一步。
一脚踏空，他只能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跌。
楚江伶在风中翻飞的头发挠得他的脖子痒痒的，他忽然像是找到了久违的幸福感。
大致当年苏苏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他将怀里的楚江伶抱得更紧，嘴角终于绽出一抹由衷的微笑。
终于，结束了，终于，解脱了。
“噗通——”萧凛寒的身影沉入湛蓝的大海，溅起一朵浪花便没了踪迹。
叶怀宇一急，忙拨打急救电话。
他看着恢复平静的海面，心中闪过一丝若有所失的怅然。
……
大抵就连萧凛寒本人都没有想到，他还能睁开眼，他还能活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手边挂着吊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忽然惊醒，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医院，他挣扎着爬起身来，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楚江伶的影子。
他疯了一样拔掉手上的输液管，扶着床沿就要往外跑。
正巧叶怀宇推门进来，忙扶住了他。
萧凛寒一把揪住叶怀宇的衣领，双目赤红：“苏苏呢？她在哪？”
叶怀宇眼神一暗，指了指走廊最里头的那间病房：“她在那里。”
萧凛寒这才松开他，跌跌撞撞跑过去，脸色却是白的吓人。
门被猛然打开，萧凛寒站在门口就看见楚江伶带着氧气面罩躺在床上，床边的医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医生，她怎么样？”萧凛寒跑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