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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3-19 13:01:13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你们听过破窗效应吗?
一个房子如果一扇窗户破了,没有人去修补,用不了多久,其它的窗户也会莫名其妙地被人打破。
我们都知道,「生分」两个字就是那砸破第一扇窗户的石子,可没有人觉得修一块玻璃比换一块玻璃更方便。
这些年,我孤独而又坚定得与这个家背道而驰,我冷眼旁观父亲日渐佝偻的脊背,母亲滋滋冒出来的白发,姐姐结了又离,离了又结,弟弟大学毕业后,工作换了一份又一份。
同样,他们对我报考了哪所大学,我第一次出远门,我要做什么工作,我有没有交男朋友,我一个人漂泊在外累不累,也不闻不问。

有一年春节我没有回去,从春节前一晚起,群消息就开始跳个不停,姐姐说她要吃母亲做的蛋饺和藕夹,弟弟再三叮嘱要把家里的无线网升级一下,母亲又追问姐姐的丈夫和女儿想吃什么,父亲则时不时晒几张他托人买来的各种海鲜。

我设置了群消息免打扰,可里面的每一条消息我都没有错过,每一张照片我都会点进去看,每一条语音我也都会点出来听。
住对门的房东老太太敲开我的门,她将一盘饺子塞到我手里,笑得慈眉善目:「快趁热吃,现在的年轻人为了打拼事业真不容易。」
我冲她笑得没心没肺,关上门,任眼泪将热气腾腾的饺子一点点浇灭。
临近 12 点的时候,父亲给我打了个电话,他显然喝多了,带着几分醉意问我:「你不是赚钱了,出息了吗?怎么,一张车票买不起,几毛钱电话费也打不起吗?」
末了,他又追加了一句:「还是你觉得我们不值当?」
后来,我以工作忙为由,拒绝回乡下探望病重的奶奶时,他又替奶奶问了我同样的话。
我觉得挺可笑的,和婶婶托我帮她把堂哥从看守所里捞出来一样可笑。
我记忆中那个一直高昂着头颅的婶婶,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我的衣袖不放,她声泪俱下地求我:「他们要告你哥故意伤害罪,你不是在央企吗?你哥现在只能指望你了,婶求你了,帮帮你哥,他还没娶媳妇呢,可不能有事啊!」
我冷冷看着她,从没觉得一个人的眼泪也能这么令人讨厌:「被他砸成植物人的那个人娶媳妇了吗?」
「那也不能全怪你哥。」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叫嚣着袒护她的宝贝儿子:「那个人还把你哥牙龈打出血了呢!要我说他们公司也有责任,明知道这两人不对付,还把他们安排到一起工作!」
「是啊,所有人都有错,就你的宝贝儿子最无辜?」我站起了身,拍了拍被她抓过的衣袖,满脸都是厌恶:「从你的宝贝儿子第一次欺负我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善恶都一样,小善成大义,小恶就会酿大祸,都受着吧!」
我不知道堂哥最终判了多久,只知道三年后奶奶弥留之际口口声声念叨他的名字,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不知道最后替她扛幡摔盆的不是她最疼爱的长孙,她会不会感到遗憾?
而那个最让她嫌弃的小孙女,在她的生命即将燃烧到尽头的那一刻,都不愿上前靠近她一步,她眼里闪动的泪光,是悔恨还是愧疚? 我并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我没有释怀,也不想原谅。
「漫漫,漫漫?」母亲的声音透过无形的电话线,将我从漫长的过往里拉了回来:「你在听吗?」
「嗯,在的。」
「你抽个时间回来一趟好不好,你都四年没回来了。」她顿了顿,声音暗哑了几分:「你再不回来,你爸都快记不得你了,他老了......」
「他什么时候记得过我?」我顿时心生烦躁,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行了,下个月我会多打些钱回去的。」
「你以为我是来问你要钱的?漫漫,你跟爸爸妈妈之间只剩下钱了吗?」 
我站在人行道上,看着对面的绿灯一闪而过,刺眼的红灯像是我心底的警铃,此刻正嗡嗡作响,吵得我头疼。
「那不然呢?你们给过我别的吗?」
我抬头看了一眼苍茫泛灰的夜空,雨好像下得更大了些,我挂断电话,加快了脚步。
我是该回家了,回我一个人的家。
5
客厅的角落一如既往亮着一盏暖暖的橘黄色的夜灯,可是在这个家,已经没有等我的人了。
宋延搬走两个月了,他搬空了所有属于他个人的物品,可依然遗留下无数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痕迹。
玄关口的感应灯是他装的,厨房有一个空气炸锅是他去年在年会上抽奖抽到的,客厅的投影仪是他当初死活要买的,飘窗上的比我还高的邦尼兔玩偶是他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我换了鞋去洗手间洗手,热气氤氲,镜子上的那道裂缝依然清晰可见,那是宋延用手砸的。
他说:「徐漫,你到底在怕什么?带我去见你父母有这么难吗?我有这么拿不出手吗?」
我望着他愤怒而又疲惫的眼睛,一颗心慌乱得四处乱窜,可却像被点了哑穴似的,我发现我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该怎么告诉他?不,拿不出手的人不是你,是我!是我身上干涸贫瘠的爱。
我该怎么告诉他?我的家跟你的家不一样,我的父母不会像你的父母那样,在餐桌上将你从小到大的糗事一箩筐一箩筐地抖出来,他们只会冷漠地招待你,敷衍得和你寒暄,让你以为自己也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我又该怎么告诉他?嘘,轻点声,别让我们的幸福吵到了其他人,没有人会祝福我们的,还会怪我们太幸福。
宋延搬走的那天,我又去见了老罗,一个三十多岁的心理医师,我让他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回答我:「男人说的分手,是不是代表深思熟虑,代表不爱了,还代表无法挽回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一脸沉静地反问我:「你想要挽回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他又说:「你是不敢挽回吧?」
我难得诚实地点点头,我确实不敢,因为我觉得他其实也并不是很爱我,他不会陪我看我喜欢的电影,不会迁就我的口味,不愿意绕两条街买我喜欢的蛋糕,我脚磨破了他还拉着我陪他遛狗。
对我也不够用心,我的生日礼物都是随手买的,在一起三年都不知道我最喜欢的花是绣球花,最重要的是,他对我一点都不包容,每次吵架都很大声,也不会立马来哄我。
说完,我又捂着脸大哭了一场。
老罗静静地坐在我的对面,体贴地将纸巾盒推到我面前,等我哭够了,他才缓缓开口:「你好像更乐意求证别人不爱你。」
「可是爱我就不会丢下我,不是吗?」
老罗笑了:「那你判定他不爱你,你心里舒服点了吗?」
我摇了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以为,只要我认定宋延不爱我,那么他的离开就与我无关。
我就会停止爱他,就不会在往后无数个难眠的夜里,遗憾追悔。
那么,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眼里独立能干,潇洒可爱的姑娘,其实可怜得像条没人要的流浪狗。
可越是这样,我越是痛恨自己,原来我刚强的躯壳下藏着的竟然这么一滩软弱而又虚荣的灵魂。
老罗长叹了口气,他最后劝我:「徐漫,你得试着让别人爱你呀!」
6
飞机抵达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本想叫个车,抬眼看到姐姐拨开人群朝我走来。
有四五年没见了吧,她丰腴了不少,穿着打扮也比从前随意了许多,一件卡其色长款针织毛衣从头裹到脚,扎了个低低的丸子头,昔日那个任性的小姑娘,身上竟然也有了几分娴静的味道。
「妈不放心,非让我来。」她有些不自在地解释了一句。
我也有些不自在,当年她再婚,我曾和她撕破脸大吵过一架,她现任丈夫是一个新加坡华人,大她整整十八岁,是一个精明的商人,给她买高定婚纱,鸽子蛋大的钻戒,也只给她一个人办理了移民手续。
我记得当时我没有接过她递过来的伴娘裙,而是冷冷质问她蕾蕾,也就是她和前夫的女儿怎么办?
她敛起脸上的欢喜,眉宇间透着一抹扫兴:「她不还有亲爸嘛?」
「你明明知道她亲爸有多不靠谱,你信不信你一送回去,他扭头就能把蕾蕾丢到乡下去,你自己倒是知道跳出火坑,却将亲生女儿往里推,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那我能怎么办?老万不喜欢孩子,他自己亲儿子都没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急脾气,三两句就飙高了嗓音:「当妈的就都该死吗?我才二十八岁,还这么年轻,我没有权力争取自己想要的幸福吗?」
「你有,可你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置别人于不幸之中,你这是自私!」
「别人?」她冷笑了一声,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你说的这个别人还有你吧?没错,我是从你那儿抢走了留在爸妈身边长大的机会,还抢了爸妈的关注和宠爱,可我不觉得对不起你,因为那些都是我靠自己争取来的!」
「你呢?你敢吗?你连盘子里最后一块红烧肉都不敢夹,连向妈妈坦白你不喜欢黄裙子的勇气都没有,甚至,上高中时,那些人那么欺负你,你都既不敢还回去,也不敢说出来。」
「就算现在你长大了,成了我们姐弟三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可那又怎么样呢?你照照镜子,瞧瞧你自己,你是你自己吗?你看得到你自己吗?」
「我每一次看到你,我都无比庆幸,当年被送到乡下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我猛然想起,上一次她这么看着我吼我,还是将我从校园暴力里拉出的时候,那天,她收拾完那群施暴者,拉着我布满淤青的胳膊走得飞快。
快到家门口时,她突然顿住了脚步,然后用力地甩开我的手:「徐漫,你是哑巴吗?不会说话,不会哭的吗?」
我只觉得心口一揪,说不出来的难受:「你有没有想过,蕾蕾会变成第二个我。」
我看到滚圆的泪珠迅速划过她的眼角,她眼神里全是破碎的挣扎,半晌,她转过了身子。
「可我不想变成像你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想。」
这句话像绣花针一样,一针一针缝在我心上,细细密密的血丝沿着针脚渗出来,疼得分不清哪里是重点。
我真是委屈呀,明明从没有做错过什么,却活成了别人最讨厌的样子。
「我又离婚了。」
车窗外的路灯连成一条线,她的脸时不时倒影在玻璃上,模糊而又清晰。
末了,她又说了一句:「蕾蕾现在在我身边。」
7
母亲坚持要给我煮一碗面,她说上车饺子下车面,这碗面一定要吃。
姐姐脱下外套,挽起袖子,笑吟吟的从冰箱里拿出一包小青菜:「妈是让你吃了长长的面条,能常常回来,常常团圆。」
她帮母亲洗了一小筐的青菜,将剩下的又塞进了冰箱,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就那么顺势半靠在冰箱门上,有一塔没一搭的和母亲聊起了天。
细细碎碎,忽高忽低,与碗筷的叮叮当当,热油的滋滋呼呼交杂在一起,竟糅合成一种美妙的乐音。
我坐在沙发上刷朋友圈,恍惚间,时光又退回到了十多年前,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的东西早已面目全非,而有的东西,却好像一直不会变。
余光中,我瞥到一道小小的身影,她赤着脚,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当年我和姐姐的房门口,静静地打量我。
那是一双像黑曜石一样漂亮的大眼睛,可眼底却仿佛藏着一汪隐秘的清潭,沉静而又无澜。
我看不透,但我很熟悉。
「蕾蕾,是妈妈吵醒你了吗?」姐姐也看见了那道身影,她匆匆走过去,微微蹙眉:「怎么不穿鞋呢?天凉了......」
话音未落,蕾蕾突然受惊般扭头逃回房间里,半晌,姐姐抱出一团被什么东西染湿的床单。
随即,房间里传来蕾蕾尖锐的哭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尤为突兀。
我本能地冲了进去,只见蕾蕾双手抱着头,将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拼命往桌子底下藏。
姐姐伸手想将她拉出来,可刚一碰到她,她就像只被困在笼子里受惊的小兽,企图四处逃窜,反倒四处撞壁。
我听到「咚咚咚」的碰撞声,心都要碎了。
「你别动她了,她会撞伤的!」我走过去一把将两人拉开,厉声诘问道:「你做了什么?你看不出她很害怕吗?」
「她......我......我只是把她尿湿的床单换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无措而又气馁的目光仍落在桌子底下的蕾蕾身上,声音里隐隐透出一抹为人父母的过分焦虑:「过了年都十岁了,还总尿床。」
「小孩子尿床不很正常吗?洗了就是,大半夜的,你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我莫名感到很生气,不自觉夹枪带棒道:「她是你女儿,对自己的女儿包容点很难吗?」
「包容?是,床单可以明天洗了就是,她是我女儿,我可以帮她洗一辈子床单,可她不能一辈子躲在里面不出来吧?」
我隐隐听出一丝不对劲,可刚想追问两句,母亲匆匆赶了过来,她掀起围裙擦着手,焦灼的目光在整个屋子扫了一圈。
然后,她看向我,却一如既往的坚定地站在了姐姐那边。
「漫漫,面条好了,跟妈出去趁热吃。」说着,她走近挽起我的胳膊:「别跟你姐吵,她也不容易.....」
这句话就像一枚从天而降的钉子,精准地落在我的脚面上,疼痛让我直直僵在原地。
真的好难过啊,为什么被坚定选择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没错,单亲妈妈是不容易,失业青年也不容易,既然你只心疼你的大女儿和小儿子,还把我这个无坚不摧的二女儿叫回来干什么?为你们表演钢铁是怎么练成的吗?你们不觉得残忍吗?」
我冷硬而又决绝地挥掉母亲紧紧卡在我胳膊上的手,转身折回客厅,提起尚未来得及安放的行李箱,只觉得疲累至极。
母亲急得已经哭出了声,姐姐也追了出来,身后都是挽留的声音,可我还是觉得,我不该回来的。
老罗这个庸医!
「都吵什么吵!」一道浑厚低沉的呵斥声刺破这个屋子里所有细碎的声音,让我本能地顿住了脚步。
他比记忆中清瘦了许多,脊背也不如从前那样挺直硬朗,唯有那双瞪得浑圆的眼睛,让我的脸颊莫名微微发麻。
他迈着不再轻快的步伐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我数着自己已经乱掉的心跳不知所措。
近了,近了,更近了......
「咚」的一声,我听到了尘埃落定的声音,他面无表情地擦过我的肩膀,走向了姐姐,未曾看我一眼。
「你怎么又不叫我?天都快亮了,去晚了进不到新鲜的货,咱还得攒了钱尽快把漫漫从乡下接回来呢!」
对上我错愕的目光,母亲和姐姐的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
8
老罗常劝我:「你得试着让别人爱你呀,蚕蛹是照不到阳光的,只有蝴蝶才能感受到温暖。」
我的内心长满了委屈的毒瘤,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剖开了自己,它们哪一个会率先跳出来为我打抱不平?
我是会强忍着泪光坦诚父亲拍在我脸上的巴掌至今让我耿耿于怀,我当年只是想回家而已?
还是会流着泪质问母亲,你为什么不能像亲近姐姐那样与我亲近?
你们明明很爱自己的孩子,我明明也是你们的孩子,可为什么唯独不爱我?
然而这一刻,那些平日里张牙舞爪气势嚣张的家伙都只是委屈巴巴地看着我,我瞬间泪流满面。
于是,我也眼巴巴地望向母亲:「你可以抱抱我吗?其实我也不容易,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妈知道,妈知道。」她哽咽得再说不出其它的话,然后僵硬地抱了抱我。
她是真的知道,这两个月来,每到深夜,我的微信运动步数都会飙升,夜跑是我唯一发泄情绪的方式。
我想起近来突然密集频繁的电话,想到她反反复复地问我,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妈妈说的吗?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我们还是像这个僵硬的拥抱一样,只会用最别扭的姿势靠近彼此。
「宋延不要我了,才两个月而已,他就要和别人结婚了,他不会回来了!」
我记得我哭了很久,迷迷糊糊睡着之前,我听到她低低的呢喃:「你回来就好。」
我真的太久没有回来了,家里的碗我不知道放在哪一层橱柜里,我也打不开家里半旧的电视机,还总调不好淋浴的水温。
每天晚上,我眼看姐姐哄睡患了阿尔兹海默症的父亲,安抚好得了小儿自闭症的蕾蕾,又捧着一杯温热的白开水悉心照顾母亲吃下两片降压药。
自始至终,她脸上涌动着一种习以为常的从容与平和。
她笑着向我解释:「妈怕你担心,不让说,她说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
那间父亲守了大半辈子的小店还在,如今接替他起早贪黑,迎来送往的变成了弟弟。
我挺意外的,那个从小就没有定性,做什么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弟弟,最后竟然在这小破店扎下了根。
我问他不是最讨厌南北货混合在一起的怪味吗?他挠挠脖子,露出一丝羞赧:「可是爸爸喜欢。」
偶尔我也会去店里转转,父亲总爱躺在店门口的那张躺椅上,对着日光摇摇晃晃,优哉优哉,也只有在这里,他才不会到处乱跑。
他还是经常认不出我,有时会把我当成爱买香菇和鱼丸的常客,有时以为我是弟弟的女朋友,有一次他还给我准备了个红包。
母亲也塞过一个红包给我,薄薄的一层,里面只放了一张泛旧的存折。
她说:「你离家去学校报到的那一天,我和你爸一夜没睡,我说你这一去怕是以后只会留在那儿工作、结婚、生子了,你爸宽慰我说你打小就主意正,又聪明,到哪都吃不了亏的,只要你高兴,随你去吧。」
「可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爬了起来,他说你离得那么远,他得多给你攒些嫁妆傍身才行。」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眸光微动:「我们虽然不是第一次做爸爸妈妈,可却从来没做过三个孩子的爸爸妈妈,我们想做好每个孩子的爸爸妈妈,可那时候的我们毕竟太年轻了,难免会有疏忽和力不从心的时候,我们知道最亏欠你,你也常常让我们感到很挫败,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从来没有不爱你。」
9
一周后,年假结束,姐姐带着蕾蕾送我去机场。
角落里一盆高大的盆栽引起了蕾蕾的兴趣,大多数时候,她看起来更像一个安静的乖孩子,叮嘱她别跑太远了,她就乖乖站在那儿,长久地注视着面前那一抹翠绿,一动也不动。
姐姐的目光时不时在我和蕾蕾身上流转:「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自私的孩子,偶尔也会暗暗内疚,可你知道吗?自从我也有了孩子,才发现其实每一个母亲倒更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自私一点。」
「不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而是有时候,孩子哭了,父母才知道孩子饿了。」
她的目光充满爱怜与温柔,只可惜,蕾蕾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S 市的康乐医院很有名的,等我回去安排好,你就带蕾蕾过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最后,我们站在人潮涌动的机场拥抱告别,像无数至亲密的亲人,等坐在飞机上,我这才想起,这是我们第一次拥抱。
飞机很快飞上了高空,那块我一直逃离又一直回头张望的故土仍隐隐可见。
我依然没有留下来,飞机越飞越高,穿透了云层,我望着窗外仿佛触手就可及的白云,再不担心一阵风就能将它们吹散,因为隔得再远,也终会在同一片蓝天下相聚。
我也依然奔赴一场又一场的未知,有时候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有时候还是被情爱耍得团团转,可再不会慌慌张张,凄凄又戚戚。
毕竟岁月漫长,心有归宿,灵魂便不再游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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