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祈晚眼中好似一瞬间聚满了委屈,水色粼粼。
而我的眼泪却先一步落地:「你不能在你家欺负我……」
他伸手拂去我的泪滴,有些无可奈何:「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你欺负我两回了……」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他。
我嘴唇遭殃,俞祈晚用冰块敷脸,两败俱伤。
等齐老师和俞教授散步回来,发现了端倪。
「萤萤,嘴怎么了?是老俞菜做辣了吗?」
果然肿了。
俞祈晚挨巴掌挨得不冤。
「没有老师,我有点上火。」
「冰箱里有凉茶,等会儿拿一罐喝。祈晚,你又是怎么了?」
俞祈晚半边脸都要冻木了。
「我脸发烫,降温。」
「怎么会发烫呢?」
「看见漂亮姑娘了。」
齐老师点点他的额头:「那就快点讨个媳妇回来。」
8.
晚上俞祈晚来给我送糖渍山楂汁,说齐老师怕我吃撑了送来消食的。
他把碗放到书桌上,堂而皇之地坐下,看样子是不打算马上出去。
我又不能赶人,毕竟这是他的房间,本来让他睡书房就已经很委屈了。
「你以后打算住哪儿?研究生宿舍离我家挺远的。」
「离实验室近就好。」
「我妈做实验比较专注,来了思绪随时都要投入工作,你本来就是研一,我怕你跟不上进度。」
「你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我家在楼上还有一套房,我妈说了要出租。」
我沉默了一会儿,做研究的确应该全身心投入,陶语珠也住在楼上,想来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租金呢?」
俞祈晚笑得促狭,我顿觉不妙,果然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二百五。」
我真想再给他来一下子。
「那我不租了。」
我宁愿每天跑来跑去,也不愿意占这种便宜。
俞祈晚叹气:「友情价,收你八百,我妈的学生基本上都在这附近住着,都博士了,项目补贴金也不少,租金一千出头。你不信可以去问陶师姐。」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租,我上去住,你在这儿睡,我的床又大又软,可舒服了。」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我却觉得自己的脸腾的一下烧红了。
俞祈晚看着我:「你明明不是不在乎我。」
「你说为什么相互喜欢的人非要一次又一次分开呢?」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滴落到手背上,像烧红的岩浆,痛彻心扉。
我的确休过两次夫,两次都是同一个人。
我只是在骗自己,也许高考之前的那一次,并不算数。
毕竟我们没有在一起,那并不算休夫。
可是想想,他如果不喜欢我,又怎么会偷偷找到我,联系我,时时刻刻都在线呢?
其实我早就认识俞祈晚了。
在高三的冬令营,我没有那么多的优势和特别突出的特长,只能靠自身的那点子油麦博一个好彩。
往往我发声,都会引起一片片欢声笑语。
当然,也有人看不惯我,觉得我哗众取宠,那人恃才傲物,来自国内排名前几的重点高中。
才子多半有点清高,那个男生也不例外。
「哼,歪门邪道。」
瘦高瘦高的男生眼神冷漠,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我以为这里是靠实力说话,没想到还有表演马戏的小丑。」
他说话实在是尖酸刻薄,一下子打破了我苦心经营起来的自尊和自信。
就像戳破的空气中流光溢彩的泡泡球,看上五颜六色,实际上就是一滴肥皂水,脆弱得无以复加。
十七岁的我,就像一只丑小鸭,闯入了天鹅的殿堂。
我穿着校服,剪着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样的学校走出来的朵拉头,在这个天南海北天才云集的地方,的确就像土包子进城。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难堪极了,那些平日里因为我而嘻嘻笑笑的同学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汇聚到我身上。
那个时候俞祈晚出现了,作为带队的学长,一拉我的胳膊将我护在身后,挡住了那些令人难以自处的目光。
「能来这里,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让人快乐比让人难受所带来的关注更高贵,至少前者提供了情绪价值,而后者一文不值。」
难堪的人变成了那个男生。
「这位学长没必要这么尖锐,我认为这是知识的殿堂,而我们来的目的是为了体验高等学府的神圣,我不愿意忍受一路上聒噪,难道不可以提出来吗?」
俞祈晚皱眉刚要说话,而我却走到了他身前。
跟那个男生面对面,我看着他的眼睛,胸腔中翻涌着一片海,却要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同学,你平时也这样吗?」
男生防备地看着我:「我哪样?」
我一拉自己的嘴角,眉头一撇,目光像灯泡,炯炯有神,脸上的表情好像一个「囧」字。
「这样。」
噗嗤——
有一个人开始笑,顿时一群人哄笑。
我就看着那个男生的脸噌一下变红。
我还不知收敛,拍拍他的肩膀:「可能有点儿面瘫,要多注意一下,不然到时候要么变宝强,要么变灰太狼。」
笑声愈发猖狂,那个男生脸色青红交加,后退的身影有些狼狈,磕磕巴巴:「你、你才变灰太狼,不!变宝强……」
一回头,看见俞祈晚也舒展了眉眼,双眼弯弯似月牙。
笑得真好看。
10.
我当然也是记仇的,所以冬令营那段日子没少拿那个男生开刀。
古板刻薄的天才经常被笑得面红耳赤,到后来已经麻木了,丧着张脸,躺平接受自己从天才变成灰太狼。
他被笑得狠了,经常恼羞成怒:「纪萤萤!你有完没完!你再闹我真的生气了……」
而我阴阳怪气:「呀!你还知道生气啊,那我的面瘫治疗还是有效果的嘛!生什么气啊,来,吃根香蕉,有助于治疗。」
天才拿着香蕉不明觉厉:「你又耍什么花招?」
「生气脸会肿,一肿就不是灰太狼了……」
「那是什么?」
「蕉太狼。」
「纪萤萤!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在冬令营结束的前一天,天才垂头丧气地找我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出言不逊挑衅你,我后悔了。」
天才逐渐变得咬牙切齿:「我以后再也不嘴贱了,就说了你一句小丑,你就把我当猴耍了十几天!」
我冷觑:「那是你活该。」
「那你还生气吗?」
「已经解气了。」
天才突然变得有些羞怯:「那我们能加个联系方式吗?可能以后还会在这里见面。」
我备注的时候突然愣住了,他也愣住了,随即睁大了双眼,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纪萤萤,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思索了一下:「宝强?」
对不起宝强老师!
天才羞愤欲绝地奔走。
11.
在我冲刺高考的那段时间里,俞祈晚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我的联系方式,当时加了我好友的人挺多的。
一开始假装招生办骗我加他,又说自己是什么一对一帮扶。
他带着不纯目的而来,而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把他当小俞搜题来用。
后来从那些在冬令营认识的朋友那里得知,根本就没有什么一对一帮扶,俞祈晚只加了我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和这所大学错过。」
我也觉得我不应该和我想要的东西擦肩而过。
这句话比什么话都有用。
我们的对话基本上都是各种题目,俞祈晚用的书和我们这边的版本不一样,他还去找了我们这边的高中课本,给我做笔记。
「大一也没什么事儿,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乐于助萤。」
在那段短暂而又格外漫长的时光里,我也曾想过,也许我们还能在同一所大学再见。
直到有一天下晚自习回去,看见我妈拿着我的手机坐在床边上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像被一盆彻骨的冷水从头浇到尾。
「纪萤萤,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有手机。」
「还有,跟你聊天的人是谁?」
12.
齐老师知道我要租房子的时候直接让我上去住下,还想把我房租给免了,我婉拒了她的好意,去问了陶语珠她的房租多少。
一个月一千二,也不要俞祈晚给我折扣,该多少就多少。
三室两厅两卫,俞祈晚直接把我的行李放进了主卧。
「你傻啊放着好房间不住去次卧,这玩意儿就是先来后到,我家又不靠收房租挣钱。」
「那干嘛要租出去?」
俞祈晚还要给我铺床,一抖床单:「净化甲醛。」
俞祈晚被我踹出去了。
下面的门刚一关,对面的门就开了。
陶语珠站在对面,靠着门框啃苹果:「你俩处对象了?」
「没有。」
「那我可就追他了!你要是喜欢,就只能跟我公平竞争了。」
我摇摇头,笑了笑:「不参与。」
这天过后,陶语珠开始大张旗鼓地追俞祈晚。
而我忙着熟悉课程和研究项目,晕头转向的,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我倒是遇见了一个故人,是今年直博上来的。
「纪萤萤?」
我努力辨认,终于认出了那副眼镜!
「宝强!」
13.
对不起宝强老师。
他不叫宝强,他叫朱子宴。
真是男大十八变。
面瘫也好了,也不像灰太狼了,看上去稳重多了。
「我怎么这么多年没见过你呢?不都去的同一个冬令营,同样的降分录取,你怎么没来呢?」
我只觉得自己的笑容里好像带了八百斤黄连,我倒是想来,这不是没来成嘛。
「我现在不是来了嘛。」
朱子宴是直博,俞祈晚也是直博,就我苦哈哈地考研。
要是当初我也来了,说不定也就直博上来了,哪儿还需要痛苦考研啊。
我们仨都是齐老师带的学生,以后也免不了见面。
完成第一次实践后,他说要请我吃饭,迎面撞上了俞祈晚和陶语珠。
陶语珠手上拿着两杯奶茶,俞祈晚冷酷插兜直往前走。
「纪师妹这是要去哪儿啊?这位是……你对象?」
我摇摇头刚想否认,朱子宴却一揽我肩膀:「还没追上呢,暂且算是个追求者。」
我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
他啥时候追我了?这才重逢几天啊?
俞祈晚拨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既然知道自己只是个追求者,那就别动手动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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