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芷偏头看去,是她派去钱庄的鸟嘴。
“段大人。”鸟嘴丝毫不赘言,直奔向段垂文,从怀里取出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呈上。
一旁的靳梁瞥见这一幕,几不可查地冷笑了声。
如此费尽心思,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一场……
他眼中的讥讽尚未褪去,却见段垂文阅完那几张纸后,蓦地扬声道:“众捕快听令!”
哗啦啦——
数十人闻声齐刷刷冲了进来,也不知何时候在苑外的。
紧接着,另一道指令响起。
“刑部侍郎靳梁,涉嫌十年前一桩灭门惨案,如今证据确凿,足以收监候审,即刻拿下,押入宁州大牢!”
“遵令!”
靳梁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冲着逼近的李斯道:“你敢动本官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李斯毫不畏惧,一招手,“弟兄们上,大人让捉的,就是嫌犯,嫌犯面前,人人平等!”
“你——”
靳梁还想反抗,夏侯芷一句话压了下来。
“对于拒捕之人,大理寺有权当场击杀,本宫在此,可以作证。”
靳梁顿时不动了。
李斯等人上前,将其再度捆了个结实。
“押下去!”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在他们身后,泛起了一大片鱼肚白。
天,快亮了。
段垂文交代完后续事宜,匆匆走到夏侯芷身边。
“九公主……”
夏侯芷摇了摇头,朝着前方微抬下颌:“另一个也不行了,但还一直死撑着,估计在等你。”
他一怔,双腿顿时变得沉重。
“李落……”
“我叫殷筠。”小太监扬起笑,“谢谢你,段大人,我自知罪孽深重,怕是留不得全尸了,更不可能与公主合葬,只求尘埃落定的那日,大人能找个空地,将这枚玉兔佩饰以及好消息,一并烧给我。”
说罢,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公主……我来……找你了……”
黄泉路上,一起走,再也不分离。
第105章 太子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一缕朝阳自云层泄出,洒在两人身上。
明明是冰冷的拥抱,却仿佛有了温度。
夏侯芷想,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靳梁是进了大狱,但显然,一切尚未结束。
上书房。
“皇上节哀!”
“龙体为重哇!”
听完回禀,众臣子纷纷叩首。
惠帝以袖遮面,伤心得似要背过气去,一旁的朱公公又是递参茶,又是拍背,好一番折腾之后,殿内才渐渐平息下来。
“段少卿。”
“臣在。”
段垂文正欲道出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并请求特批相关的文书,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彻查清楚,却听惠帝悠悠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由刑部去处理罢。”
“皇上?”他惊诧抬头。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惠帝扬起手摆了摆,一副极为疲惫的样子,“芊芊是朕的女儿,是这大夏的公主,原本也确实即将肩负着和亲的重任,她的死,不仅是朕个人之痛,亦是全大夏的痛。”
“可其中的隐情,朕也听说了,追根究底,倘若她不被那个小太监迷了心窍,不做出那些……有违皇家脸面的事,就不会发生后面的种种意外!”
惠帝微微闭眼,深吸了口气:“虽然很是心痛和愤怒,但不能因为这份私心,便将所有的过错,统统加注在靳侍郎一人身上,如此一来,岂不是令臣子寒心,岂不是……要成为一个昏君了吗!”
“皇上圣明哇!”
“吾皇包元履德,实乃大夏之福!”
称赞声顿时此起彼伏,所有臣子均沉浸在动容的气氛中。
然而,偏偏有人,就是这么的不识时务。
“启禀皇上。”段垂文嗓音严肃低沉,犹如钟鸣,穿透了这一片嘈杂,“有件事,臣不得不重申,靳侍郎之所以被押入大牢,不仅仅因为违令致使九公主丧命,他身上背负着一桩极其重大的冤案。”
四周霎时安静下去,纷纷看向这敢于突兀打断之人,一双双眼睛里皆透着不赞同,像在打量一个异类。
段垂文早就习惯于这样的注目,他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神色从容,不卑不亢。
“冤案?”须臾,惠帝欠了欠身,像是才想起来这回事,问道,“你是指广陵那起谋逆案?”
“不错,只等彻底清查,便能三司会审,做最后定夺!”
“嗯。”君王微微颔首,“既如此,那相关的证据,你也一并交给刑部罢。”
闻言,段垂文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他没想到,自己说得如此直白,就差点明刑部理应避嫌,皇上还是让他转交案子。
心里面清楚,不该再多言,可一想到殷家弟兄俩充满期盼和感激的眼神,想到苦苦守在殷庄的老妪,想到卷宗上所描述的惨烈过往……
他做不到就此放手。
他承诺过,会亲自为殷家沉冤昭雪,会让所有手染鲜血的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皇上。”段垂文一个箭步上前,再次抱拳行礼,“臣认为,此案疑点重重,实在不适合交给刑部审查,望您收回成命!”
惠帝愣住,眼中滑过一丝愕然,像是想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冥顽不灵。
“段少卿,虽然你办案的确有几分能耐,但是否有些过于自负了?”帝王沉了语气,意味深长道,“别忘了,这次之事,你同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该你做的,你已经完成,何不适可而止,功成身退?”
段垂文微微抬头,平静道:“但这件案子还没有完,若到最后真要论臣的责,臣亦无悔。”
话音落,四周顿起阵阵骚动。
有人小声道:“其实段大人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靳侍郎毕竟是刑部的人……”
“三司会审,岂不是等于自个儿审自个儿?”
“话不是这么说……”
“可也差不多……”
听着纷纷议论,帝王低垂的眸色变了又变,终是一拍桌案,朗声道:“好!朕就是欣赏段爱卿这种严峻刚正、锲而不舍的性子,从今日起,广陵谋逆案,正式交由你全权负责,调查期间,谁不配合,便等于抗旨。”
“谢皇上口谕,臣定不负圣恩。”
“不过……”惠帝顿了顿,又道,“这查案,总得有个期限吧?眼下靳侍郎已被你打入天牢,为证公平,朕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内还不能定案……”
段垂文一撂袍摆,单膝跪地:“臣,自愿领罚!”
文华殿。
几名官员正在向太子禀报事务。
“……修葺桥梁,八万四千两,重建堤坝,十五万三千两。”刘大人斜着眼,朝着上位之人投去一瞥,见对方脸色无异样,暗暗吁了口气,继续道,“这些余款,需及时审批到位,否则怕是赶不上……”
夏侯芷一手托腮,一手搭在桌案上,她双眼微阖,似听得心不在焉,白皙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
“……如此一来,明年开春便能竣工。”
“说完了?”
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凤眸睁开,迸发出淡淡幽光。
刘大人被盯得背脊发凉,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硬着头皮谄笑道:“是的,殿下,按照规矩,二十的抽成已经送到您府上,这次需要打点的地方比较多……”
夏侯芷一个眼神,身边的宫人立即上前,将托盘里的东西摆放到了对方面前。
那是一张纸,洋洋洒洒记录着数行对话。
刘大人只瞄了一眼,脸色刷地煞白,双膝一软,直直地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道:“下官错了,下官不该贪心,求太子您再给个机会吧,求您……”
这种时候恳求,显然已经晚了。
看着这个倒霉鬼被侍卫拖着丢了出去,周围人纷纷摇头,不胜唏嘘,同时,也在各自心中敲了个警钟,不敢有所造次和隐瞒。
接下来的议事更加顺畅,一个多时辰后便处理得差不多了。
大伙儿发现,今日的太子似乎格外沉默,哦不,应该说,这几日的太子都不太爱说话。
可要说心情不好,被谁惹得动了怒吧?又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