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知名主持人,一个电台美女主播。
亮眼,夺目,衬托得别人黯淡无光。
记忆恍恍惚惚飘到了高一的暑假,那时候我还在学小提琴,按照我妈的要求,每天下午四点半,我都站在一楼家里的阳台上练小提琴。
不知从哪天开始,我总会看到陆昕宇和林珊珊。
他们结着伴,从我们家门口路过。
偶尔有那么几次,视线对上,他们会和我打个招呼,「嗨,陈小杉,你在练琴啊!」
说话的往往是林珊珊,而陆昕宇,则只是看向我,点点头,或者挥挥手。
仅此而已。
开学后的一天,我偶尔听到林珊珊和别人用炫耀的语气说,她整个暑假,都和陆昕宇在一起。
「每天我们都一起去补习班,昕宇特别喜欢后街的那排梧桐树,所以我们会早走一会儿,绕到那边转一圈。」
原来,他们会路过我家,是为了门口的那排梧桐。
整个年级都在猜测陆昕宇和林珊珊是不是成了,有胆大的课间去问陆昕宇,他只是微微惊讶地说:「怎么可能?」
林珊珊当然也矢口否认。
大家都说,他们是怕老师叫家长。
高二上学期,陆昕宇说他坐在后排,有些看不清黑板,老师火速将他安排在了第三排,我的前座。
那是我离他最近的一段日子。
他有时候会转过头来,问我老师留的作业是哪些,有时候又会转过头来,问我有没有带历史书。
我才知道,原来天之骄子如他,也会不记作业,也会忘记带书。
有一天,他借过书后突然问我:「你小提琴考到几级了?」
他说,我拉得挺好听。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他确实很少去找林珊珊,大多数时候,是林珊珊抱着作业本来找他。
「这道题我不会诶,昕宇你给我讲讲呀。」
陆昕宇讲题的时候,表情总是一丝不苟的。
却很好看。
直到有一天。
班会的时候,林珊珊突然举手,说班里有人偷了她的钢笔。
她说,那是她妈从国外给她买的钢笔,她已经知道是谁拿的,希望那人自己站出来。
班主任老师是个严谨认真的老头,他直接说:「你既然知道是谁,就说出来。」
于是林珊珊支支吾吾,说出了我的名字。
我很惊讶。
我的笔盒里是有一支新钢笔,是一个毕业的学姐送给我的。
也许是巧了,和林珊珊丢的那只一模一样。
学姐已经出国,暂时联系不上,而林珊珊拿出手机,调出之前的图片,指定我的这支就是她的钢笔。
我百口莫辩。
「钢笔是我送她的。」
一个清冽的男声响起,全班都安静了。
陆昕宇站起身,「钢笔是十月十五号我送她的,你的钢笔是十月二十号丢的。」
全班都看着他。
林珊珊满脸不可置信,「你,你为什么要送钢笔给陈小杉?」
「因为我总是麻烦她,」他看向老师,「王老师,同学之间表示下感谢,送个小礼物,总是可以的吧?」
当然,是可以的。
没人会认为陆昕宇说的是假话。
他爸妈本就在美国,他能有一支国外产的钢笔,再正常不过。
可他的确撒谎了。
为了帮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我是从十月十五号开始用那只钢笔的,但心中却不自觉泛起一丝小雀跃。
他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点,是关注我的。
林珊珊的钢笔在几天之后找到了,但她却和陆昕宇闹起了脾气,课间不再来问他题目,也不再主动找他。
那时候高二晚自习要上到九点,我爸怕我骑车回家不安全,便每天来接我。
周五的晚上,我左等右等我爸都没来,打电话过去问,原来是奶奶病了,他在医院。
「抱歉闺女,你在学校再等一下爸爸。」
我不想我爸太累,便摇摇头,说自己可以回去。
「没事,好多同学顺路的。」
可当我放下电话,才发现,不过短短十五分钟,校门口已经没了人。
推着车往出走,我听到了一声轻呼。
「小杉。」
我浑身一滞,回头,是陆昕宇。
他刚才,叫我什么?
看到我的脸,他似乎也愣了一瞬。
小杉。
小珊。
也许是他看错了,将我看成了林珊珊。
他走近,我沉默。
「能不能载我一段?」他突然说。
「啊?」
「自行车车胎裂了,没法骑,」他指了指不远处他的车,「咱们两家差不多远,能不能顺我一段?」
那晚,我看着他调高了我车的座位,坐上去,转头冲我笑。
「上来啊。」他说。
风很冷,衣服很厚,可我却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也许是那晚的接触,打破了什么神秘的禁忌,我和陆昕宇之间,开始变得熟稔。
在那个敏感又有压力的年纪,男生女生但凡走得近一些,都会有流言传出来。
当然,我们两个谁都没有在意。
直到那些流言传到了老师耳朵里,他让我们家长来一趟。
陆昕宇的爸妈都在国外,并没有来。
我妈却来了。
我不知道班主任老师和我妈说了什么,但回去的路上,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头顶冒出的些许白发,格外苍老。
她和我说:「小杉,你知道那个男同学家里是什么背景吗?
「老师说他家很有钱,他也许甚至不用参加高考,直接就去国外读名校了。
「家里全部的希望都在你身上,我和你爸起早贪黑地出摊,给你找名师学琴,图的是什么?
「你怎么可以不记着爸妈的辛苦,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谈恋爱?
「高考,是你唯一的出路啊。」
我妈的话,宛如一盆冰水,将我少女懵懂冒出的小火苗,浇了个干净。
她说的都是对的。
我并没有谈恋爱的资本。
我唯一的强项就是学习,唯一的出路也是学习。
那之后,班主任老师将我的座位调换到了另一侧,离陆昕宇远了很多。
我没有再主动找过他,而他,兴许也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找我。
似乎也在和我划清界限和关系。
高二快结束时,陆昕宇果然如老师所说,要出国了。
班里同学为他办了欢送会,林珊珊甚至掉了眼泪,不停地嘱咐他不能换 QQ 或微信,而我坐在远远的角落里,接过传递过来的纪念册。
大家都写上了自己的祝福,我却不知自己该对他说什么。
想说的话,说不出口。
最终,只写了一句英文,没有署名。
身后汽车的喇叭声令我思绪回笼,陆昕宇放下电话,转头看我。
「抱歉,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张了张口,想到刚才林珊珊的话,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
3
「我有时候压力大,周末会去打打网球,你明天……要不要一起?」他突然主动解释。
我默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我有安排,去……相亲。」
这不是假话,我妈虽然当年对我恋爱的苗头极为敏感,现在却急得不得了。
我每周末,几乎都在相亲中度过。
「相亲啊……」他轻声说。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他又问。
你这样的。
我其实很想开玩笑地说出这句话,但想了想,还是说不出。
林珊珊来电前那汹涌而起的表白欲望,似乎都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偃旗息鼓。
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一切。
「就好好过日子的就行吧,」我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
车到了他住的小区门口,我停下车,准备和他告别。
「我加过你微信,但群里加不上。」他突然说。
「我去美国后,还给你寄过明信片,你收到过没有?」他又问。
我愣愣地看着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