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英芝一开始也以为，江南烟并不想见小蝴蝶。
也不是无迹可寻，就比如她太能藏得住事情，小蝴蝶她从来没有提过。谌英芝没有做过母亲，但她将心比心，一个母亲，应该很难做到对孩子不闻不问。
可偏偏江南烟，就是不闻不问。
所以谌英芝也觉得，或许是因为，小蝴蝶跟留着绛国山的血，所以她也一并排斥。
所以第二天她去见江南烟时，也只是委婉的说起，顾野昨晚来找过她的事情，还说了孩子生病的情况。
她以为，江南烟应该只会平静的说一句“知道了”，再或者平静克制的问问孩子的情况，可是没有想到，她的表情特别特别难看。
那是错过了极其重要的事情时，才会有的表情。
江南烟说：“他们现在在哪？”
“去机场了。”谌英芝说。
江南烟二话没说，就连睡衣也没有来得及换，甚至有没有彻底醒酒都不清楚，就开车车子往机场去了。
谌英芝担心她，便赶紧让司机追上她。
江南烟的车子开的很快，很难想象，她那样注重安全的人，会这样不顾生死的快速飙车。
谌英芝在后头心惊胆战，果然，没过多久，江南烟的车子就在转弯时，跟人撞上了。
被撞的那人，火气很足，而她就想走。
可想而知，江南烟被那人死死拉住，“想逃？”
江南烟说：“你先让我走，车子我给你买一辆新的，你联系我助理。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求求你让我先走。”
“你别想。”那人拽住她。
江南烟卑微都恳求道：“求求你，让我先走。我就去一趟机场，我就回来，我女儿还在等我。我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会低头，可是从来不会卑微的求别人，谌英芝几乎没有看见过她这样。
“你求天王老子都没用，你女儿就算死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那人不耐烦道。
江南烟因为这句话，气的止不住发抖。
她头发没梳，又穿着睡衣，有种狼狈感，眼睛很红，脸色苍白，仿佛随时都要撑不下去了。
但她忍耐住了，她说：“我把整辆车子的钱先转给你。”
江南烟很快转了钱给他，又跟交警说了情况，然后上了一辆出租车。
谌英芝担心她，也一道跟了上去。
江南烟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一直到出租车到了机场，她下了车，正好听见顾野那趟航班，登机的消息。
谌英芝没想到江南烟，居然也会做出不顾规章程序，胡乱求人的事情。她脸色刷白的求着安检员，联系航班上的乘客。
安检员自然无能为力。
人只有在其他慌乱的情况下，才会病急乱投医。谌英芝最后上去把她给抱进怀里。
江南烟靠在她肩膀上，撕心裂肺的大哭。
“南烟，没事。以后还有机会见到小蝴蝶的。”谌英芝安抚她，她让她直起身子，给她抹去脸上的眼泪。
“我们家小蝴蝶，明明不是没有妈妈的孩子。”江南烟看着她的眼睛，她想缓和下来，笑笑，眼泪依旧簌簌，“她肯定以为我不要她了。”
谌英芝没敢跟她说，小蝴蝶昨晚的失落。
“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江南烟笑。
谌英芝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无助的笑容。
……
谌英芝见到江南烟的时候，也没有多问王宇鑫的事，只是如往常一样的说了一句：“回来了。”
“嗯。”
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江南烟总算平静了下来。
谌英芝叹口气：“你为什么会忘记给顾野打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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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英芝一直疑惑的，便是江南烟忘记给孩子打钱这事。
按照道理来说，她这样在意小蝴蝶，又怎么可能把小蝴蝶的事情给忘了。她应该最在意小蝴蝶的事情才是。
谌英芝前几天不敢问，如今看她冷静下来了，便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这话却让江南烟的脸色再度染上灰白，她似乎有些脱力，谌英芝连忙上去扶住她，责备道：“公司的事情，有晨曦处理。她是公司继承人，这一切，也该她自己负责为主。你多休息休息不好吗？更何况你身体也不好。”
就算叶晨曦跟江南烟，都是她的侄女，可跟江南烟毕竟相处更久，相比之下，她当然更加偏爱江南烟一点。
“没事。”她笑笑，“晨曦还小，很多事情做不了决策，我得给她把把关。过两年，我就少掺和点。”
谌英芝几番想问问她的心事，想问问她怎么了，为什么现在的笑容已经感受不到一丝真心了，但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自从萧葛的事情之后，她就变得沉默孤僻，笑容不过是她习以为常的面具。
她只是转身打算给江南烟倒一杯水。
“我只是有些想小蝴蝶了，所以我停了给他们的钱，我以为，顾野会主动来找我。”江南烟喃喃说。
谌英芝蹙眉。
“我把钱控制得很好，两个月正好他身上的钱花完，但是暂时不会影响到小蝴蝶。在影响到孩子之前，我肯定会再次打钱过去。这个期间，他总要联系我一次。”江南烟有气无力的说，“可是我没有想到，顾野来找我，仅仅只是因为小蝴蝶想我。”
不是因为钱。
江南烟心又开始痛了。
她处理事情的方式，总是这样决绝狠毒，这样把人逼到逼不得已的地步，她总是用这种无情的办法，利用顾野是，逼他带孩子来见她也是。
所以老天爷惩罚她了，她的女儿，以为她，不爱她。
江南烟想起萧葛说，她这样的人，是不配拥有幸福的。
确实是。
她温和的外表下，这样冷血。即便后面她为了顾野考虑了许多，还是改变不了，她利用他的事实。
江南烟没有接过谌英芝的水，只道：“姑姑，我上楼了。”
“既然这么想见小蝴蝶，你联系顾野不就好了？”谌英芝真的太搞不懂江南烟了。
她上楼的脚步却并没有停下。
打开卧室门的一刻，叶晨曦的电话正好打进来，说王宇鑫不堪重负，开始威胁江南烟，说是有她的裸照。
江南烟笑了，她温和说：“他发出去了，又怎么样呢？总归是不会放过他的。”
叶晨曦说：“到底只是因为他害你没有见到孩子，还是因为，他那天故意营造跟你的亲密关系，那番话，伤害到了顾野？”
江南烟说：“忘了，只是不想让他好过。晨曦，我要睡了。”
“哦……好。”
江南烟吃了安眠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她想起了两天前。
江南烟孤身来到一个小县城，她看老远看着绛母抱着小蝴蝶。孩子大老远看见她，眼睛圆溜溜的，睁大了眼，然后瘪嘴，骗过头不看她。
绛母也看见了她，迟疑片刻，走上前来，说：“阿嵛打算出国了，他看中了国外的市场，觉得有机会东山再起。小蝴蝶也会跟着一起走。”
江南烟点点头，跟小蝴蝶说：“妈妈来见你了。”
小蝴蝶不愿意跟她说话，也懒得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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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烟记不清楚，那一天，她哄了多久小蝴蝶。
在小蝴蝶偏头不看她的那一瞬间，她脑子都是空白的，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所有哄她的话语，都是下意识的心里的话。她只记得，小蝴蝶始终没有搭理她。
绛母大概也恨她，在一旁风凉的看着她。
只在很久之后，到底是不忍心孩子，才拍拍小蝴蝶的背，说：“小蝴蝶，真的不跟妈妈说句话么？妈妈难得来看你一次。”
一个“难得”，让江南烟浑身僵硬，那是浓浓的讽刺。
“小蝴蝶，让妈妈抱一会儿，好不好？”江南烟笑着恳求道。
“奶奶，我们回去，好冷。”小蝴蝶躲在绛母怀里说。
绛母叹着气，道：“孩子你也见到了，她不愿意亲近你，我也没有办法。分明之前，总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要妈妈的，一点小事都要喊妈妈。这次回来之后，就不喊了。半个你都没有提到，但是更黏阿嵛了。”
江南烟柔声说：“妈妈是爱你的。”
小蝴蝶终于抬头看了看她，委委屈屈的，眼睛湿漉漉的，她说：“你不爱我，那天你都不来见小蝴蝶。小蝴蝶现在，已经不需要妈妈了。”
“那一天，妈妈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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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不会有忽视小蝴蝶的时候，所以小蝴选择爸爸。小蝴蝶也不要你了，小蝴蝶以后，总会有新的妈妈。”
江南烟笑得难堪，那笑容大概比哭还要难看。
她想喊女儿的名字，但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之后小蝴蝶便吵着闹着要走，她一说话，她就捂住耳朵，绛母也拗不过她，最后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抱着孩子走了。
江南烟知道，孩子心里的刺，很难拔出来。这个年纪，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但她的想法没错，她确实不是一个好母亲。
她在那留了一天，原本打算再看看她，但是再次找到绛母时，她说：“阿嵛不会再让你见孩子了。”
绛母道：“你也清楚，阿嵛舍不得小蝴蝶难过，如今小蝴蝶因为你伤了心，他自然不会让小蝴蝶见你。”
顾野也不是自私，或者牵扯进她们之间的私情，他是真的在替孩子考虑，小蝴蝶要见她，他就带孩子见，如今小蝴蝶不愿意见她了，他也不会让她再去打扰孩子。
江南烟应该尊重他的决定，只是她不死心。
所以她偷偷去了一回顾野的住处，但在门口，就碰到了顾野。
他穿的很朴素，不知道干什么回来，看起来相当的疲倦。
这是江南烟时隔很久，再次近见到他。
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顾野身上有点脏，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味道，他往里走的时候，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江南烟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动作的不妥，看上去嫌弃的意味太明显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后退了，只是江南烟不是因为嫌弃他脏。
他顿了顿，低头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只是说话还算委婉，也平静：“孩子不想见你，你走吧。”
“顾野。”江南烟说，“我没有瞧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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