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温离萧毫无血色地躺在其中,脸上,盔甲上,沾着数不清的黑红血色……
天上正午的日头刺得人眼眶发红。
下一瞬,温绰玉的眼睛被皙白的掌心遮挡,耳边响起林若烟的声音:“这不是真的离萧!敌国以易容闻名,这一定是别人假冒的!”
“离萧他走的时候还说要回来给你贺喜,说要等孩子大些亲自教他武艺,他不会就这么走的……”
蒙在眼前的手微微发抖,暴露了林若烟的不安与脆弱。
温绰玉隐忍着心里的慌张,慢慢拉下她的手,一步步走到棺木前,伸手去碰。
满手冰凉。
她一寸一寸的摸过去,额头,鬓角,下颌……
没有易容。
真实的触感逼得温绰玉不得不接受温离萧战死的事实!
她无力的瘫跪在地,迎着林若烟看来的目光,轻声说:“是兄长……”
话落刹那,林若烟眼里的泪,瞬间决堤。
一息间,红绸换白绫。
温绰玉不敢告诉母亲和奶奶,怕她们承受不住,只能强撑着处理了温离萧的后事。
灵堂里,林若烟跪在棺木前抽泣,她怀里的孩童尚不知何为生死,只随着母亲哭嚎不停。
温绰玉不忍再看,转头看向身侧的顾明渊:“怎么会这么突然?”
顾明渊眉眼淡漠:“身为将领,从上战场那天起,他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他说的是事实,但温绰玉听着,却觉得格外无情。
相识多年,顾明渊和兄长亲如兄弟,如今兄长战死,他却如此冷漠……
莫名的,温绰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不等她想明白,就听顾明渊再度开口:“你我婚事,就此作废。”
温绰玉一愣,慌忙抓住他手臂:“为什么?”
顾明渊抽回手:“因为不吉。”
第2章
温绰玉耳边一嗡,不待再问,顾明渊便已迈步离去。
她下意识就要追上去,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唤:“绰玉。”
温绰玉回头,只见母亲一身素衣,眼眶通红。
“娘,您怎么出来了?”
“我不来,你又打算瞒我们到何时?”温母说着,转身走进灵堂。
温绰玉跟在她身后,进灵堂前,她回头看了眼,入目所及,顾明渊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灵堂内,除却温母,还站着一应温家儿媳。
放眼望去,皆是妇人。
温老太太将手中燃着的线香插进香鼎,声音苍老:“我这辈子生了五个儿子,有、三个死在了战场上,剩下两个,一个常年镇守边关,一个残了腿守在身边。”
“我想着还有个孙儿,也算是上天怜惜我温家,却不想今日……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人说着,眼眶微红。
三叔温君仪坐在轮椅上,拳头重重的垂在腿上,满心悔恨:“要不是我残废了,上战场的就该是我,这样离萧也不会出事!”
温绰玉立在一旁,垂眸不语。
七年前函蜀关一站,三叔被设计失去了双腿,幸好父亲去的及时,保住了他性命。
从前带着她四处骑马打猎的恣意儿郎,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
沉寂间,温母开了口:“马革裹尸,虽死不悔!离萧为护南国而亡,是我们温家的荣耀!”
“马革裹尸,虽死不悔!”
是温家的家训。
温绰玉抬头望着桌上兄长的灵位,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收紧。
温离萧下葬那天,细雨连绵。
漫天纸钱飘洒,温绰玉看着眼前新立的墓碑,满心沉重。
父亲军令在外,兄长战死沙场,偌大的将军府只剩下一群妇孺。
她是家里最后的女儿,也是唯一能撑起温家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温绰玉呼吸发紧。
等家人都离去后,她起身走到墓碑前蹲下,手抚着兄长的名字,声音沙哑。
“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长嫂和侄儿,照顾好母亲奶奶。以后……温家有我!”
最后一句,字字如钉。
之后,她起身离去。
冰凉的雨落在盔甲上,形成一道道的水流。
温绰玉浑然不觉,脑海里满是温家的以后。
千斤重的担子陡然落在肩上,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下意识的,想要去见顾明渊。
然而刚到帝师府大门,就发现门口站了不少宫人。
为首的太监手持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帝师顾明渊与萱忆公主天造地设,次月完婚!”
此话一出,温绰玉只觉得手脚发凉。
她像是被冻住般,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紧紧的凝望着顾明渊。
不会的,顾明渊早已答应要娶她……
想到这儿,脑海中的弦像断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