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世民没有再出现,迟南烟的心安定了几分。
这天,开完早会的迟南烟照常准备查房,却被外面突然传来的喧闹声打断。
“这位先生,你是找人吗?这儿是医院,你要找谁可以跟我说,您别乱闯……”
“滚开!迟南烟!你给老子死出来!”
熟悉的男声乍响,一瞬间,迟南烟血液倒流。
是迟世民!他找过来了!
接着,一道慌张苍老的声音传来:“你别在这儿闹!你要钱,我去给你赚……”
奶奶!
迟南烟呼吸一窒,连忙赶上前。
此时,大厅内。
满头白发的奶奶正死死的拽着大声吵嚷的迟世民,声声哀求——
“钱我给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把钱都给你,咱们别在这儿闹,烟烟以后还得在这儿工作呢,你让别人怎么看她啊?!”
“你能有几个钱?”迟世民不听,扒开她手接着喊,“迟南烟!再不滚出来,老子就把这里砸了!”
说着冲上前,将接待台上的电脑狠狠砸碎!
众人惊喊着四散避开。
迟奶奶拉不住他,急的顾不上周围人各异的目光,“嘭”的一声跪倒在地!
“世民,就当妈求你了,咱别闹了!妈给你磕头,给你磕头行不行?!”
迟世民没躲,就站在她面前抱着手臂,扬声道:“你想磕是吧?那你磕啊!”
闻言,刚跑来的迟南烟心一颤,大声阻止:“奶奶,不要!”
然而话没说完,就看到奶奶一个头重重磕在了地上!
第7章
“砰”的一声,像雷轰在心里。
迟南烟忍着眼眶的酸涩,快步上前将奶奶扶起。
迟奶奶见到她,不喜反怒:“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上班,别在这瞎掺和!”
迟南烟置若罔闻,将奶奶护在身后,颤声和迟世民对峙:“再闹下去,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威胁老子?”迟世民猛的抬手,一巴掌扇在迟南烟脸上,“女儿孝敬老子,那是天经地义!”
随着耳光声响起的,还有周围人的惊呼。
迟南烟脸颊刺痛,也更加羞愤难堪,偏过头交代护士:“报警!”
这句话瞬间激怒了迟世民,他挥舞着拳头冲上前:“你还敢报警?老子今天打死你!”
眼前的这一幕和脑子里妈妈死的场面渐渐重合。
迟南烟晃了下神,躲闪不及,被迟世民打倒在地。
一旁的奶奶见状,立即冲上前抱住迟世民的胳膊:“烟烟,快走!”
迟南烟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迟世民用力将人推开。
霎时,“嘭”的一声巨响,奶奶的头磕在护士台上,鲜血迸溅。
红色的血液流淌在洁白的瓷器上,鲜明,刺目!
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地方突然就静了下来。
迟南烟目眦欲裂,崩溃大喊:“奶奶!”
她跌撞来到老人身边,抬起的双手一直在发抖,却不敢去触碰。
泪水夺眶而出,迟南烟咽着干涩的喉咙:“奶奶……”
“别怕……奶奶没事。”迟奶奶哆嗦着抬起手,轻轻擦掉迟南烟脸上的眼泪。
迟南烟回握住她满是皱褶的手:“奶奶,您一定要撑住,别睡……”
迟世民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见没人关注他,便慌忙逃离。
这时,匆匆赶来的医护人员从迟南烟手里抱起老人,放到平推车上,迅速推进了手术室。
急救的红灯亮起。
迟南烟站在阴冷的走廊里,看着沾满奶奶鲜血的双手,无法呼吸。
做了那么多场手术,见了无数鲜血,但从没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触目恸心。
她无助的靠在墙上,甚至不敢去设想手术的结果……
万一!
想到这个词,迟南烟觉得自己快要被绝望和悔恨撕裂。
她无法承受,下意识想要寻找一个依靠。
她拿出手机,给顾霆宴打去了电话。
然而回应的始终是冰冷的机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迟南烟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回拨。
直到手上的血液凝固,直到手术室外的红灯熄灭,顾霆宴也没接电话。
“吱呀——”
手术室的门被拉开,一身无菌衣的主刀医生谢铮走出来。
迟南烟上前一步,满怀期望的看着他:“我奶奶……
却听谢铮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迟南烟眼里的光瞬间寂灭,手机从她的掌心无力滑落。
“啪”的一声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迟南烟眼睫一颤,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进的手术室!
她望着手术台上蒙盖着白布的老人,无力跪倒在地,发出绝望的呼喊:“奶奶!”
片刻后,走廊里响起悲恸又压抑的哭声,久久不绝。
……
火葬场。
顾霆宴得知消息赶来时,就看见迟南烟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骨灰盒。
她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了无生气。
他心紧了紧,很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只变成两个字:“节哀。”
听见熟悉的声音,迟南烟木然的抬起头,和顾霆宴四目相对。
“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顾霆宴被她眼里铺天盖地的绝望哀伤刺了下,沉声挤出一句:“抱歉。”
各异的情绪在迟南烟心里翻滚着。
她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烟烟,人死不能复生。”
迟南烟顺着声音看去,这才注意到顾霆宴身后的甘棠。
她意识到了什么:“你们……”怎么在一起?
没等问完,甘棠直接告知:“我们一起去的京都医院。”
一瞬,心如死灰。
在奶奶去世,自己最需要顾霆宴的时候,他和甘棠在京都你侬我侬。
这一刻,迟南烟再无话可说。
她抱着骨灰盒径直离开,越过顾霆宴时,轻声说:“顾霆宴,离婚吧。”
第8章
顾霆宴抬手握住迟南烟的手腕,眼底情绪翻滚:“你说什么?”
“分开一段时间是你说的,考虑要不要将这段婚姻继续下去也是你说的。”迟南烟强忍着刻骨铭心的痛,一字一句的回,“我想好了,就到这儿吧。”
说完,迟南烟挣脱顾霆宴的桎梏,护着骨灰盒,一步步走进雨里。
她单薄的背影兀的刺痛了顾霆宴的心,感觉好像有些事情突然变了。
他抬腿去追,却被甘棠拦住。
“霆宴,烟烟现在情绪不好,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
顾霆宴剑眉紧皱:“为什么要把我们一起去京都医院的事情告诉她?”
甘棠微愣:“这是事实啊,如果现在不说,以后烟烟知道了误会我们骗她,情况只会更糟。”
闻言,顾霆宴凝视着她,似乎是要将甘棠看穿……
许久,他才收回视线:“我和你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希望你记住。”
顾霆宴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去。
甘棠看着他背影,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另一边。
迟南烟抱着骨灰盒回到家,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好,搬出了自己和顾霆宴婚房。
离开之前,她将离婚协议留在桌上,最后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婚纱照——
她和顾霆宴10岁相识,17岁在一起,22岁结婚……
她曾经以为两个人会在一起一辈子,却在25岁这年分开,惨淡收场。
迟南烟忍住心头不断翻涌的苦涩,转身离开。3
她先回了一趟医院,将迟世民闹事的监控交给了警方,才回到奶奶家。
奶奶编制的竹筐还在角落,可空荡的屋子里再也没了她的身影。
迟南烟眼里满是萧瑟,心痛和追念深刻似海。
挑选了几天墓地之后,她最终决定将奶奶葬在妈妈的旁边。
入土时,迟南烟没有告诉顾霆宴。
医院里的同事祭拜后,便都离开。
只有迟南烟一个人跪在两座墓碑前,陪着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两个人。
她深切的明白,往后几十年,再也不会有人像他们一样爱自己了……
翌日。
迟南烟顶着发红的眼眶回到医院上班,换上白大褂正准备查房。
刚走到病房外,就听见里面传来议论声。
“你们知道那个迟医生吗?听说她爸是杀人犯!我有点儿不放心让我爸在她这治,想换个医生。”
“迟医生?她人很好的,之前我妈做不起手术,是她帮忙垫付的医药费……”
“假好心呗!杀人犯的女儿就不配当医生!”
迟南烟听着,心上传来阵阵钝痛。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几个字她一直刻在心里,自认问心无愧。
可没想到在患者眼里,她连做医生的资格都没有。
“迟医生,主任有事找你!”向萌萌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嗯。”迟南烟应下,转身去了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里。
主任将好几封信推到迟南烟面前,神情凝重:“这都是患者投诉你的信。小迟,你父亲的事情,对医院影响很大。”
迟南烟听懂了主任的潜台词。
她捏紧了白大褂,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从无法握紧手术刀的那天,她就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提出来。
她将辞职信推到主任面前:“很抱歉给医院带来了麻烦,我……辞职。”
主任叹了口气,却将信推到了一??????旁:“共事多年,你是个优秀的医生,不该就此埋没。”
“南城发生地震,情况危险,急需医护,你愿意去吗?”
迟南烟没有任何犹豫,一口应下:“我去。”
于迟南烟而言,在哪里做医生都无所谓,都是救死扶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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