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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步离穿了一身无袖灰色 T 恤，额上亮晶晶的汗珠顺着肌肉纹理滚动，着实吸引人目光。
我吞了口口水，总觉得耳朵又在蠢蠢欲动。
又进了一个球，有人拍了一下李步离，他撩起衣服下摆擦了一下汗，看向了我，大步走了过来。
李步离一把拿走我手上的矿泉水，大口喝了半瓶，挑了挑眉笑道：「来得这么积极？」
他一走近，我就心跳得更快，忍不住想后退，但身后又都是人，根本没办法动弹。
我只好游移开目光：「正好没事。」
李步离低低笑了两声，抬手抓了抓我刚刚梳好的头发：「走吧，吃饭。」
「你不打了？」
「没什么好打的。」他不在意地耸了下肩，恶劣笑了下，「都弱。」
仇恨值拉满，可看着场上的比分，身边的机械系男生们又敢怒不敢言。
毕竟李步离算是凶名在外，也没谁觉得能打得过他。
我顶着女生的嫉妒目光，他顶着机械系男生的嫉妒目光，我俩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出了篮球场。
出门之前，李步离还专门让我等了一会，去训练室换了身衣服冲洗了一下，才跟着一起出了校门。
他又换上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穿的那声叮铃哐啷的衣服，走在我身边，即便不去看他，存在感也相当强。
我磕磕巴巴找着话题，几次差点咬到舌头，可李步离竟然也没有笑我或者觉得我烦，反而慢悠悠接上了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了餐厅。
毕竟是请喜欢的人吃饭，为此，我还特意问了一个家在本地的舍友，附近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餐馆。
按照舍友的推荐带着李步离来到目的地之后，刚一落座，我看着菜单上「情侣餐厅」四个大字，只觉得我现在脚趾能立马抠出三室一厅。
李步离挑眉看向我：「情侣？」
「……我说是意外，你信吗？」
天可怜见，我是有这样的想法没错，但没想这么快实施啊！
「意外？」
像是说话累了，李步离半倚在桌上支着下巴：「出了校门之后，你可是直直带着我来这家店的，现在你说是意外？」
他笑了两声：「心怀不轨啊，小兔子。」
李步离的声音本来就偏低，现在混着情侣餐厅的爱情歌曲笑起来，更是暧昧得可怕。
这样的气氛烧得我脸颊通红，头顶的耳朵也蠢蠢欲动，似乎随时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冒出的意思。
心里突然冒出了点胆怯的想法，我想后退，但李步离的目光又像是陷阱一样将我定在座位上，让我心脏一缩，大脑一瞬间就空白了起来。
……喜欢上一个人类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吗？
怪不得故事里好多妖精都被人类迷得五迷三道，只想当人了。
我捂住脑袋，头都快要埋进桌子里，弱弱道：「要不，我们换一家吃？」
「不，就这里吃吧。」李步离一口拒绝，又揪了一下我的头发，示意我抬起头，「我饿了。」
这语气，倒不像是要吃饭，活像是要吃我。
我被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恶寒了一下，赶紧点完了菜。

一顿饭下来，我吃得食不知味，对面的李步离倒是悠闲自在，吃着时不时还会找话题跟我唠两句。

外表看起来风风火火的人，面对面坐着忽然就温和了下来，叫人怎么看怎么舒服。
我被心跳弄得几次差点丢脸，李步离也全当没看见一样，两句话轻而易举就将尴尬带了过去。
饭吃完了，我脑子里只转着一句话。
完了，我栽得更深了。
之前，我可以说那些心跳加速是因为见色起意，那这次交谈过后，我明显觉得有什么地方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最后结账时，李步离拒绝了我付钱的动作，抢先将手机递给了服务员。
「第一次出来吃饭就要女孩子请客，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笑我。」他随意道，「以后你还有很多机会请回来。」
我愣了会儿神，李步离已经先我一步走出了店门，双手插着兜，回头等着我跟上他的脚步。
直到这个时候，在餐厅奇怪的灯光下，我才意外发现，他的眼睛不是身边人类常见的黑色或者棕色，而是深绿色的。
他居高临下，垂眸看着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泛着幽幽的绿光。
就像是……狼一样。
6
军训结束，大一大二没了直接交集，但私底下，我却和李步离越来越熟络。
李步离爱玩，我又对人类世界新奇得不行，一有空就跟着他到处跑。
与此同时，我俩在微信上的交流也开始频繁起来，再加上社团活动重合度高，那见面频率简直堪比同班同学。
一来二去，不管他身边的还是我身边的人一看见我俩在一起，都会挤眉弄眼地露出调侃的表情，嘴里哎哟哎哟个没完。
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我妈，都通过我那发布次数异常的朋友圈嗅到了蛛丝马迹，打了个视频电话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还没呢。」我实诚交代，「但是可能快了？」
话刚说完，我妈在电话那头一下就红了眼睛。
「明视啊，你有喜欢的人妈是很开心，但人类都是些花言巧语的家伙，你这么单纯，妈是真的不放心你啊。」
我妈顶着两只兔子耳朵抹着眼泪：「再说，万一对方不是人类，也是妖精怎么办？我们兔子本来天敌就多，就算现在明令不允许妖精们相互残杀了，但万一你遇到个不服管理局规矩的坏妖怪怎么办？」
眼看我妈泪水越来越多，我捂紧自己的耳机，赶忙拉上床帘。
「他绝对不是那啥啦。」碍着还有舍友在宿舍，我只能含含糊糊地说，「他挺出名的，有点什么反应就会被人扒出来，要真是那啥，怎么可能藏得住？」
因为李步离出乎正常人的力气和反应，我也曾经怀疑过他会不会是同类，还为此向管理这个片区的管理员打听了一下。
虽然因为禁止相互残杀法的缘故，没办法得知具体身份，但这么大的一个校园，正儿八经的化形妖怪也不过一百只而已，换算下来这个比例，我碰见同类的几率真的非常小。
李步离要真是食肉妖怪，早有很多很多的机会吃掉我，哪里还有耐心跟我玩这种爱情游戏。
解释完，我妈脸上的担忧半点都没有减少，依旧哭哭哒哒不停。
最后，还是我爸一把把她搂到怀里，抢过了手机。
「没事，谈恋爱是好事，现在管理局提倡人妖通婚，我们族就你一个出门的大学生，你爸还指望你带回来个人类女婿看看热闹呢。」
人类女婿。
我被这四个字带来的信息量冲得头昏脑涨，弱弱反驳：「还没有在一起呢。」
「我女儿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你。」我爸笑道，「保护好自己，放心去追求，这个不行就下一个，我们兔子什么不多就窝多，要真的不行，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了。你可别做撞树桩的傻兔子。」
我点点头：「我又不傻。」
出来之前，兔子们总是耳提面命说人类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弄得我心惊胆战。
但在学校这么久，我感觉舍友很好，同学也很好，偶尔遇到一点不愉快的，我也都能很轻松地解决。
最重要的是，我第一次喜欢上的人也很好。
我对着电话那头的爸妈笑：「到时候一定把他带回去和你们见面。」
7
嘴上这样跟爸妈说完后，我又做起了行动上的矮子。
没办法，就算现在已经跟李步离这么熟了，有时候他靠近我，我的大脑还是会控制不住地空白一会儿，导致我结结巴巴地表达不清自己的话。
我踮起脚，看着人群中被层层围绕的李步离，想了想，最终社恐属性发作，还是放弃了今天告白的想法。
晚一天吧，就晚一天，等我做好准备。
我默默安慰好自己，又看了欢声笑语的人群一眼，随手拿了杯果汁去阳台吹风。
今天是社团大聚会，大一大四的都在，人多得不行，大多都是我不认识的人。
偏偏几个熟悉的朋友有事没来，我不想往人堆凑，又因为迟到错过了和李步离说话的机会，所以想了想，我干脆就躲了起来。
可事情总是不遂人愿，我前脚刚关上阳台的门，后脚门就又被打开。
是个有点印象，但不记得名字的男生。
礼貌冲对方点了点头后，我抓着果汁就打算换个地方。
然而，我刚一挪动，男生立马就上前两步，堵住了门。
「明视同学。」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身上带着酒气，脸颊红红。
「这外面风大，你冷不冷……嗝，披我的外套吧。」
他一边解开扣子，一边伸手就想碰我的肩膀。
这阳台不大，我退了两步，腰就碰到了栏杆，只得往左边角落退。
「同学，请你自重。」我警告。
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即便我知道普通人类跑不赢我，我却还是因为兔子的体质问题急红了眼睛。
眼镜男看见我这样子，几乎无视了我的警告，嘿嘿笑了两声，嘟囔了两句什么「我真的很喜欢你」之类的话就又伸出了手。
酒气几乎扑面而来，我压抑住呕吐的感觉，打掉他的手，跃跃欲试正准备将他踢出去时，门又开了。
李步离两步就跨到眼镜男的身后，只靠一只手，轻而易举抓住那人的衣领，将眼镜男整个提了起来。
他那张漂亮又邪气的脸此刻充满了暴戾，李步离肌肉绷起，一只手将人吊在半空，一只手拍了拍眼镜男的脸。
「想对她动手动脚，你也配？」
8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步离发火的样子。
关于他的传闻不少，说他脾气差，爱打架，喜欢惹是生非，好事的人更是给他冠上了校霸的名头，把他当成校园头头一样对待。
但认识李步离这么久，我没见过他打架，也没有见过他不耐烦的样子。
他在我面前的样子很好地停在了合适的度量前，什么都没有出格，却什么都和别人不一样。
然而，今天的李步离简直就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狼，没了嘻嘻哈哈的笑意，只剩下瞧着就让人心里打鼓的凶狠。
他狠狠揍了眼镜男一顿后，不顾聚会人人惊愕的目光，直接用自己的外套把我裹住，然后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带离了酒店。
「李步离，疼……」
从看见他这个样子起，我就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感觉。
浑身血液都被抽送到心脏聚集，怦怦乱跳着，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说不出。
直到闷着头跟了他好一段路，我这才迟钝感觉到手腕上的疼痛，弱弱地开口。
听见我的声音，他这才像是醒过神似的，将我放开。
李步离的手劲非常大，才被捏住一会儿的工夫，我的手腕就通红了一片，看着怪吓人的。
他看了我的手腕一眼，眉头皱起，脸上那好像要杀人的暴戾终于消下去了一些。
「小兔子就是娇气。」
嘴上这么说，李步离还是低下了头，将我的手腕握到手心里，轻轻揉搓着。
他身上没了那种要杀人的狠戾感，我松了口气，乱蹦的心脏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谢谢你。」我认真道。
李步离挑挑眉：「之前都知道请客吃饭，现在就只有一句谢谢？」
已经是傍晚，太阳最后留了一点光线在地平线上，小路上行人寥寥，几个学生笑嘻嘻交谈着走过后，直接就只剩我和李步离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不知道为什么，瞧着他这样子，我内心那一点的胆怯忽然被烧了个干净。
我忽然觉得这是个告白的好时机。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你怎么看人和妖怪谈恋爱这事？」
李步离手一顿，面色立马变得怪异冷淡起来。
「人是人，妖怪是妖怪，物种都不同，能产生什么感情？」他嗤笑一声，松开我的手，「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最近小说看多了，也想来场人妖恋了？」
我赶忙摇头：「不是，不是。」
看李步离这么排斥的态度，要是我现在告白，又告诉他我是个兔子精，他一准会揍我一顿。
但内心好容易烧干净的胆怯还没有重复诞生，我犹犹豫豫，结结巴巴了半天，没敢看李步离的脸，小声道。
「我没想人妖恋……我就想跟你谈恋爱来着……」
以前我也总以为我会跟我妈一样找个同族，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
可后来，我考出了村子，见识到了外面人类光怪陆离的世界，又认识了李步离，他又带着我见识了更多我没有见识过的东西。
很难说我对他的感情没有雏鸟情节的影响，或许我见识不足，或许还有很多比李步离要好的人。
但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和他谈恋爱。
即便他看起来好像很讨厌妖怪的样子。
话出口很久，我低着头，一直没有等到李步离的回答。
正当我有些失落时，一只手抓住了我披着的外套，一把将我带进了怀里。
李步离深绿色的眼睛忽然急速向我靠近，天旋地转之中，他额上因为打架而散落的碎发扫在我的额头，痒得叫我只想细碎的笑出声。
「心怀不轨啊，小兔子。」他这样笑。
「正好，我对你的心思也没有多正经。」
9
因为李步离讨厌人妖恋，交往之后，我简直是胆战心惊地瞒着自己的身份，生怕自己一个激动在他面前冒出兔子耳朵，被他讨厌。
可谁能想到外表扮相都酷哥一样的人，谈起恋爱之后会变得——这么黏人！
面对我谨慎保持距离的姿态，李步离一整个不理解加吃醋，每次逗着我凑上去亲一口才能哄好。
就连舍友对他的看法也从一开始的：明视你牛逼啊，拿下李步离。
到现在：明视啊，也只有你能拿下这尊大佛的佩服表情。
而进入冬天之后，李步离的黏人程度简直更上一层楼。
他开始变得暴躁，只要见面，就必然要挨着我，非要有点肢体接触，或者乘着没人看见亲一口才舒服。 
好几次，我们俩的朋友都露出嫌弃的表情，捂着眼抱怨简直没眼看。
而李步离亲昵完，面对朋友的抱怨，也只是勾勾唇炫耀：「怎么，羡慕我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话一说完，对上他那嚣张的表情，别人也总是只能把剩余的话给咽了回去。
不过亲昵归亲昵，他也从来都没有越矩过，有人在的时候，他想要亲近也十分有分寸，不会让我觉得难受。
只是随着日子渐渐步入深冬，他暴躁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亲着亲着的那种感觉，仿佛像是要把我吞进肚子一样。
为此，我还犯了点嘀咕，悄悄问了舍友。
「他这样真的没事吗？」
舍友抽着嘴角听完，一巴掌糊上我的脑袋狠狠蹂躏：「秀恩爱也要有个限度啊喂！」
看着舍友一脸狗粮吃吐的表情，我半信半疑地松了口气。
说不定……人类也有发情期？只是他们没有注意罢了？
果然，人类真是非常奇妙的生物。
我在心里默默点头。
临近寒假前的半个月，社团的最后一次聚餐安排在了农家乐里，一天一夜，算是给我们这群大一来学校度过的第一个学期做个总结。
或许是因为见多了李步离和我谈恋爱后大逆转的态度，以往怕他的人也起着哄，借着祝我们恋爱长长久久的名头一起围攻李步离给他灌酒。
牵着我的青年一句一句将话听进耳朵，倒是头一次什么反驳的话都没有说，酒全进了肚。
等一顿饭吃完，灌他酒的人倒了，李步离也醉得晕晕忽忽，路都走不稳。
几个没喝酒的人认命将这群酒鬼带回房间，我也将几乎能将我完全盖住的李步离背在背上，一步一步挪回了他选好的房间里。
将人放在床上后，我看着他满面通红，好笑地拍拍他的脑袋。
「他们说我俩的好话就这么让你开心？」
李步离哼了哼，漂亮的脸露着点傻气。
「开心。」他鼻子动了动，凑过来蹭着我的手掌，「你和我在一起，我很开心。」
我顿时也跟喝了酒一样红起脸，连忙将手抽了出来。
这样直白的情话在一起后他说了不少，酒后再听，却还是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