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却引的喉间发痒,又咳了两声。
“母妃,女儿有一心仪之人,那人极好,好到女儿不知如何形容。只是他很快就要和七姐成婚了。”
阮雪声音渐渐低哑,透着无尽的落寞:“我总在想,若您还在,若我像七姐那样受父皇宠爱,哥哥是不是可以把酒临风,吟诗作对,我会不会也能成为阿煜的妻子?”
她说着,眼泪簌簌掉落。
可惜她不能,也配不上。
她现在只有哥哥和这条命,而这条命也不过两月余而已了。
冬风凛凛,许久,阮雪才起身:“母妃,等他和七姐成婚,哥哥战场归来替自己正名,女儿也能放心的去寻你。”
只是不知,她能不能撑到那时……
两日后。
阿兰兴冲冲地跑进房,对正在发呆的阮雪叫着:“公主,六皇子回来了!”
无神的眼神瞬时有了神采,阮雪心中一喜,忙跑去了六皇子陵游所住的院里。
陵游所住院子是冷宫中最小的,而他的屋子也是院子里最破烂的一间。
阮雪站在门口,见陵游那高大的身影挤在破败窄小的房中收拾着,鼻尖微涩。
哥哥为她付出良多,但很快,他就能自由了!
阮雪正要过去,一股血腥味突然钻入鼻内,她心一颤,再细看,陵游背上满是血痕。
驼色夹袄几乎成了破布,点点沾血的棉絮裸露在外。
阮雪眼眶通红,又气的全身发颤。
这是刑罚司的鞭刑,可哥哥并未犯错,反而是得胜归来!
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该这样的,若不是她……
陵游似是听见了阮雪的声音,忙放下手中的薄被转身走到她面前。
背上的伤口痛的他脸色发白,然他还是扬起笑脸,从怀里掏出一被手帕包的严实的方物。
“瞧,这是哥给你买的胭脂,可喜欢?”
阮雪愣在原地,目光怔怔地看着陵游苍白的笑,嗓子干涩,除了满心的哀戚,什么都说不出来。
阮雪冲上前紧紧抱住陵游,哑声道:“谢谢哥哥!”
如果不是为了她,陵游也不会主动提出日后替欣贵妃儿子承受一切刑罚,甚至替他上战场杀敌,功劳归贵妃儿子,刑罚他一身全担!
她不想再做他的累赘了。
陵游却不知阮雪心中所想,只当她见他回来太激动,便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忽想起回京就听到的消息,他试探问:“我听闻二月十八,陆周要迎娶宛瑶,你……怎么看?”
阮雪身子一僵,缓缓退离,强撑笑道:“先生喜欢七姐,他们成婚,阮雪很开心。”
陵游一眼便看出她在说谎,又气又心疼:“那你呢?你不想嫁给他?”
这一问让阮雪沉默了一会儿,却还是硬弯着唇角:“不想!”
陵游叹息,微颤的手将她脸颊旁的碎发挽在耳后,沉声道:“你若想嫁给他,哥哥定会帮你。”
阮雪强忍着泪,倔强的说着违心话:“他和七姐很般配,阮雪是真的开心。”
不等陵游再劝,她就以帮他上药为由扯开了话题。
等告别陵游,阮雪边走边算着陆周与宛瑶的婚期,转步朝太医院走去。
太医院。
阮雪看着老太医,神色怅然:“若我停药,能否多活些时日,至少让我挺过二月十八。”
那天是陆周和宛瑶成婚之日。
老太医一听这日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
“从公主用下第一颗药之时,命尽之日便已定了。停药无济于事,只会让公主走的更痛苦。”
老太医的话让阮雪眼眸一暗,只能无奈苦笑。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她注定要带着遗憾离开。
阮雪转身正要离去,忽地想起什么,转头问道:“您觉得我哥哥如何?”
老太医愣了一下,而后抚须应声:“六皇子文韬武略,必有作为,只不过……”
他话未尽,但阮雪已然明了。
只是哥哥有自己这么一个累赘、软肋和牵绊,只要自己还在,哥哥难有出头之日。
不过很快,她就不在了,哥哥也不用被她拖累。
“那我便放心了,日后哥哥还请您老多照拂。”阮雪安了心,拜别老太医。
太学院。
才下学,阮雪便拦住了将要回府的陆周。
陆周不耐,原以为六皇子回来了,她能安分些,不想竟是一点没变。
他冷眼绕步离开,不愿理会阮雪。
阮雪一急,连忙拉住他的衣袂,却见陆周眼角的一抹嫌弃后立刻松手。
嫌弃的目光她见多了,但从未有一次会像此刻这般尖锐,刺得她喘不过气。
她垂眸,喃声低语:“如果能回到你我初见该多好……”
至少那时候温暖如太阳的你只当我是众生,不曾偏爱,亦不曾厌弃。
陆周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她,心中的烦躁莫名褪去:“公主说什么?”
阮雪抬起头,将一直紧握的左手缓缓摊开,一块暖玉静静躺在掌心中。
“先生,你给我这玉时,曾说会允我一件事,不知可还算数?”
陆周闻言,才消去的怒意重新涌出,面色一冷:“公主想要什么?”
阮雪见他冷了脸,心间苦涩,却还是深吸了口气,将那从出现便就扎根在了脑海的心愿说了出来。
“你和七姐的婚事,交给我来操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