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沙哑着：「听到我为什么会嫁到王府，听到我为什么会被公主宠爱，听到我是个笑话。」
王妃冷着脸：「听到又如何，以你的身份嫁到别处无非只是个妾室，让你嫁进王府是提拔你罢了。」
我眼眶酸胀，乖乖点了头。
「是，王妃说的没错。」
宋鸾成阴沉着脸，拉着我的手，咬牙切齿：「她说的不对。」
我努力提了下嘴角，却没提起来。
「就当是吧，你们开心就好。」
我转身离开，却被宋鸾成嗓音粗暴道：「不准走！」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下一瞬失衡，我被强硬带回了他屋内，他把我抵在紧闭的门前，望着我眼泪，咬着牙：「你喜欢我为什么要离开，你要去哪，除了这里还有哪里能去。」
我淡淡望着他：「我回王府，做我的世子妃。」
宋鸾成怔愣一瞬，泄气般软了语气：「不行，绾绾，你是我的，没了你我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没忍住嘲讽道：「长公主，我难道要跟着你没名没分一辈子吗，你是『女子』啊。」
宋鸾成眼里布满红血丝，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你不能跟我要这个，徐绾，我什么都能给你，只有这个不行，我……给不了你。」
「那就没必要纠缠了。」
我狠狠拂开他的手，「公主，咱们……散吧。」
他面露痛苦：「不要，绾绾。」
我愈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转身就想要走。
「你听我说，」胳膊被宋鸾成死死拽住，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宋染玉根本不是什么理由，我从普谭山就对你喜欢，我根本不知道他要娶你……」
我信都不信，觉得宋鸾成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在凌迟我，这短短一会儿，已经让我彻底明白了自己了。
「我不信，也不想信，你放我走吧。」
宋鸾成呼吸一滞，「没关系，你不信应该的，那我们现在不提这回事了好不好，」他艰难带起笑来，祈求着：「今天是我的生辰，绾绾今年陪我一起过好吗，我往常都是自己过的，好可怜的。」
我心几欲滴血，一把推开宋鸾成自己跑了出去。
回了屋子我慌乱反锁着，觉得不争气的眼泪弄花了视线，模糊极了，我颤着手走向梳洗的地方。
抬头瞬间，望见张狼狈的脸，鼻子上还沾染了好多烧火时的黑灰，原来我这么狼狈出现在他们面前。
也是，我那些有光的瞬间都是错觉。
宋鸾成给的。
9.
我夜半带着关关回了王府，这里清冷到有种窒息的错觉，夜深，关关紧张握着我的手，「姐姐，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公主府。」
「因为那里不是我们的家。」
关关似懂非懂：「哦，那这里是吗。」
我蹲下身子给她解释：「也不是，不过姐姐答应你，我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家的，关关。」
「嗯嗯，姐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不论怎么样，我和宋染玉注定是要和离的，听娘亲说她老家临川是个依山傍水的地方，等我和离之后就带着关关去那里好了。
总之，远离京城就好。
我敛下心神，安置好关关后已经傍晚了，我新婚夜的屋子还干净，大抵是有人打扫，而后我头一次找到了宋染玉的书房。
我敲敲门，里面人嗓音低着：「进。」
见是我，他神色恍惚了瞬：「有什么事吗。」
我将准备好的和离书递给他：「世子，我想回我母亲老家看看，若是不错的话，以后准备在那里度过了，所以，我们能和离吗。」
他顿了顿，「姐姐他——」
我心都空了一半，抬头看他，音质微凉：「跟我没关系，我已经被你害了，宋染玉，我现在什么都不要，只要和离书。」
他掀了掀唇，最终点点头。
签字后他拿出几张银票，「这是两千两，徐绾，收下吧，往后你无论做什么都该够了。」
我望着银票自嘲勾唇：「其实也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像王妃说的一样，随意做个妾室潦草一生而已，多谢，还让我做了场梦。」
宋染玉身形僵了僵：「我对姐姐放下了，其实身边没人能信，但那日珠宝铺前姐姐毫不顾及拉着你时我莫名想通了很多，徐绾。」
我想起那日那个身影，「是你。」他「嗯」了声，嗓音缓缓道来：「我自小是姐姐带大的，他比我大两岁，当年皇叔让他去西北我偷偷随了去，那时姐姐躺在沙漠里，全身都起了疹子。」
「你可知他为什么是公主吗，因为先皇后是前朝公主，身后势力庞大，若是她生下儿子，皇叔自然不会容下他。可惜先皇后还是没了，他同皇叔吵架自己跑去了西北，等回去之后彻底变了个人。」
他嘲讽道：「谁会不变，那地方荒无人烟，若不是我，姐姐险些就要死在那里，等回来他把自己里里外外伪装一遍，下了力气保护我们王府，只因为我父王早亡，如果没有他，我们不过是任人宰割。」
我心密密麻麻的疼，呼吸不得。
「别说了，这些跟我无关。」
「好，」宋染玉应了声，「总之，我对姐姐放下了，如果你能在他身边，我不会拦着你，世子妃的位置可以永远给你留着，当做我的补偿。」
我摇摇头，转身离开。
「不必，都裂过的口子再缝补也回不成原样了。」
我带关关离开了王府，路上见了许多风景，皆是我从前没见过的，关关一路也很开心。
临川人杰地灵，山清水秀，听闻是圣上出巡待过时间最长的地方，等安置下来，我顺便开个商铺维持生意，是用的宋染玉的钱，每年都争取还一些。
还是简单的首饰铺，规模不大但算是我全部的心血了，眼见着一日一日生意越来越好，认识不少人，心也慢慢踏实下来。
只是偶尔还能听到京城的消息，听闻处处不安分，皇帝昏庸无道，让好多地方起了暴乱。临川还算安生，熟人里面，唯一听到的消息就是王妃病逝了，死于哮喘。
可惜我忍着不回忆过去，尽量消解所有愁绪。
还学会了饮酒，是临川特制的桃花酿，甜甜的，可惜后劲很大，关关说我酒品很差，经常会自己哭。
我轻敲了下她额头，「徐关，你这些词都是哪里学来的，你还小呢，不要学这些乱七八糟的知道吗。」
「公主说的，」她假意装痛扶着头：「姐姐怎么也跟公主学，她经常敲我额头的，连带阿图都敲。」
我无措了阵，「……怪你额头大。」
她哼唧两声出了院子，「我去找隔壁的哥哥玩。」
我叹口气，「去吧。」
只是没多久徐关就被一小男孩扶着哭回来了，「姐姐，我爬墙摔下来了，好疼啊，呜呜呜。」
她额头多了个明显的包，我把人接回来，无奈吹了吹，「你怎么还去爬墙了。」
徐关哭着指着身侧的小男孩。
「他插门不让我进，我只能爬树再去爬墙。」
那模样清秀的男童雪白的脸涨红：「姐姐，我方才在沐浴。」
徐关咬着唇不服气道：「那怎么了，我姐姐沐浴时我也常常看呢，为何你就不能看。」
「徐关关！」
我几乎是吼的，把人咋咋呼呼的嘴捂住，对他露出微笑：「多谢了，家妹管教不严，别放在心上。」
他羞赧点点头。
后来我花了大把时间去教育徐关关男女有别这件事，徐关关天真无邪：「那女子和女子有别吗。」
我不明所以，困惑看了她一眼。
徐关关甜甜笑了，「姐姐从前在公主府睡觉的时候，公主经常夜半去偷亲姐姐。」
我心慌了片刻，「你怎么知道的。」
她不以为意，「没姐姐在我睡不好，总夜里去寻姐姐，但去了好几次撞见公主亲姐姐脸，好生气闷，幸好第二日公主总带我买好吃的收买我。」
我脸白了又红：「不要用乱七八糟的词了！」
徐关关撇嘴，「可公主说我有天分。」
我叹口气，看来是时候给徐关关找学堂上课了，但我望见她头顶的包，又委实觉得任重道远。
算了，让孩子快乐长大也是幸事。
过段日子再提吧。
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已经填不上了，关关每次提起来宋鸾成，都有种他还在身边的错觉，想起来过去都像在陷阱里找到了糖，但总归是陷阱……
10.
冬天了，临川的雪下得好大，店里冷清得有些发冷，只是正低头算账眼前覆盖一片阴影。
我以为是客人，等见到时瞳孔猛地缩了缩，下意识后退一步，宋鸾成穿着男子常服，通身不掩矜贵，唇白了好几分，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么。
他先开的口，「绾绾，你还好吗。」
话音嘶哑丝毫没有从前的慵懒气息。
我心颤抖着，没出一言。
宋鸾成眼眶尽红，眸光潋滟着，语气却小心翼翼的：「我上次还是自己过的生辰，但是你做的长寿面好香，我都吃了。」
心口涩疼，我掀了掀唇：「公主，我们没关系了。」
他执拗摇摇头，「不行，我离开你不行。」
宋鸾成用迫切的眼神看着我，视线又落在首饰店里话音悲凉：「你不能让我教你变成自己，你又把那么轻易把我抛弃……」
几乎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泪眼模糊了。
我鼻子酸了酸，「可是宋鸾成，你刚开始接近我全是骗局，你那时候差点强……我只想过安稳的日子，可你偏要出现，让我的生活一团乱又让我接受，可那都是你的骗局。」
「不，」他眼红红的，难过道：「你还记得我们最初在公主府的日子吗，我和你谈的很舒心，我们一起下棋饮茶，那是我现在都怀念的日子。」
宋鸾成眼眸黯淡着：「王妃找我，如果上面的人不是你，我根本不会理，我想着，你怎样都会是我的，所以才会对你肆无忌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