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雨的死讯终是传到了季家。
陆昀霆听到这个消息心一窒。
他下意识的想起江听晚那通祈求他救唐思雨的电话。
说不清楚心中感受，陆昀霆烦躁的将手机扔在桌上。
“哐当——”
楼下巨大的声音惊的陆昀霆身形一怔，方姨走了，家中只剩下他和江听晚。
他心里莫名不安，摸索着拿起鲜少用的导盲杖，凭着对房子的熟悉感下楼。
“江听晚！你搞什么？”他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怒吼。
没有听见江听晚的回应，只听见她沉重痛苦的喘气声。
“江听晚！”陆昀霆皱着眉头，导盲杖“啪嗒”“啪嗒”地敲着地板。
此时，江听晚正倒在厨房的碗碟碎片中，碎片刺进她的皮肤，血不断的从她手臂、大腿流了出来。
她张着嘴呼吸急促，双眼痛苦地看着陆昀霆，因为渐冻症发作，她舌头僵硬说不出话。
陆昀霆往前走，侧身撞在厨房的门上，他顿时气恼的将导盲杖砸向地面。
“江听晚！你是死了吗？”
导盲杖正好砸在江听晚的头上，她紧闭着双眼，扛过一阵阵的麻痹感，终于找回了些知觉。
安静的四周，让陆昀霆莫名烦躁，他黑色眼眸燃烧着怒火。
“江听晚，你是在向我表达你的不满吗？”
江听晚颤抖的手撑在碗碟碎片上，鲜血淋漓。
她强撑着身子，扶着一旁的椅子站起，缓和了许久后，才哑着嗓子说：“所以，你知道我姐的事了？”
陆昀霆听见这话不由慌乱，转身要走，就听到江听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陆昀霆，如果我知道喜欢你，要用我亲人的命来换，我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江听晚看不见他诧异的神色，缓慢拖着一身的血，一步步走过陆昀霆身边。
陆昀霆背脊一僵，感觉她靠近，不知为何就那么准确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然而手上湿粘的感觉让他愣了楞，但没多想，沉声道：“我不知道。”
他以为唐思雨最多不过是受些教训，没想到她会死，如果他知道是这个结果，一定会出手。
谁知江听晚只是将他的手一点点掰开，而后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手中一空，陆昀霆心中莫名一紧，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离自己而去。
……
江听晚回到房间，忍着疼痛将一身血迹洗去，又将额头上的伤用厚厚的粉底盖住。
她要回去，不能吓到妈妈。
唐家已经被查封，她跟方姨通了电话，要到地址后直接去了殡仪馆。
殡仪馆内一片死寂，空荡荡的大厅只剩唐母和方姨两人。
江听晚看着桌上姐姐的黑白遗像，僵硬地走上前。
唐母红着眼跪在一旁，默默地烧着纸钱。
江听晚僵着身子慢慢跪下，眼泪似乎已经流干。
唐母抬头看着大女儿的遗像，轻轻地说：“你姐没有丢我们唐家的脸，她走的很安详，你不要多想。”
江听晚听到这话，眼眶瞬间浸红，看着桌上的唐思雨含笑的照片，一个重重地头朝着她磕下。
哑然失声：“姐，对不起！”
第八章 离婚协议
晚秋，落叶凋零，凄冷的雨落在肩头。
江听晚小心翼翼地护着姐姐的骨灰盒，害怕雨水将其打湿。
下葬仪式非常简陋，唐思雨的墓地就在唐父旁边。
看着墓碑上两人的照片，江听晚似乎连怎么哭都不会了。
唐母也苍老了十岁以上，淋着雨她眼睫微颤地看着江听晚：“回去吧，送到这儿就可以了。”
“妈，我想跟你一起住。”江听晚喉咙发苦。
唐母听罢，强忍着心底的酸涩，搀着方姨头也不回：“你是季太太，季家才是你该回的地方！”
江听晚追上去，却被唐母拿伞抵在原地：“唐家已经没有女儿，季太太自重。”
江听晚听后再也扯不出一句话来，愣在原地不敢置信。
唐母不敢去看江听晚，攥紧方姨的手僵硬转身，泛白的唇已经被咬出血。
悠悠，唐家没了，妈不能把你也连累了。
……
淅淅沥沥的小雨没停，江听晚踉跄着走在秋风萧瑟的街道中，身体单薄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站在季家大宅。
她仰起头，第一次觉得，牢笼原也不过如此。
佣人认出江听晚，连忙将她带入老宅，季芸得到消息，立马让送到自己房间。
季芸见她一身狼狈的过来，不由皱眉：“马上就要手术了，不在家好好等着，来我这里做什么？”
“给我五百万，我就答应你说的跟枭寒离婚，把眼角膜给他。”
江听晚表情平静，语气却没有丝毫迟疑。
她可以成为废物，但是她妈需要这笔钱养老。
季芸先是一愣，随即一脸鄙夷嗤笑出声：“装乞丐来我这儿要钱了？唐家人还真是一路货色。”
江听晚垂落的手不觉收紧，“不答应，就免谈。”
说着PanPan，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季芸呵住她。
虽然不知道江听晚为什么突然转变，但季芸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好，只要你跟枭寒离婚，我马上转账给你。”
……
半山别墅。
陆昀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大厅里一片漆黑。
因为看不见，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司机打开灯发现客厅有人后，就安静的垂眸关门离开。
江听晚起身一步步走到陆昀霆的身边，直接将一张纸递到他的面前。
“签字吧。”
纸被晃动的声音让陆昀霆心一沉：“什么东西？”
“离婚协议。”
陆昀霆一愣，胸口不由燃起了怒火：“你发什么疯？”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江听晚将离婚协议书和一小盒红泥慢慢抬起。
“只要按下手印，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了。”
陆昀霆心底莫名有些慌乱，嘲讽道：“你不说你欠我的吗？你还了吗？”
“唐家两条命，还不够吗？”江听晚看着他：“或者，我的命也可以给你。”
江听晚的话如同在陆昀霆心中扔下一颗响雷，他暴怒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中：“你以为你的命有多珍贵！你别太看得起你自己！”
江听晚低头将纸张签字的部分放在陆昀霆的手边：“既然这样，就签字吧。”
陆昀霆气急，“你以为我不敢？”
他拿起笔，很快签下自己的名字，而后一把将江听晚掀翻在地：“滚！”
他气愤地摸索上楼，回到房间，捂着胸口只觉得空荡荡的。
楼下，江听晚紧紧闭着眼，咬着手背无声的痛哭着。
唐久，她回到自己房间，将藏在柜子里的摄像机拿出来，对着镜头说下了这场婚姻的结局。
录完后，她将所有东西都封存在角落的打包盒里，按照陆昀霆对自己的恨，之后应该会毫不犹疑的丢掉。
这样的结局，或唐是最好的。
她开启，他丢弃。
离开房间，将客厅最后一个尖锐角落包好，江听晚关上门，披着夜色往唐母租住的房子走。
两个小时不到的路程，因为她的渐冻症突然发病，这一路不断的摔到爬起，她走了整整一夜。
终于在天亮，到了她唯一的避风港。
她费力将门敲响，唐母把门打开，看到一身伤口又狼狈的江听晚彻底愣住。
而江听晚强撑着意识对着唐母欣然一笑：“妈，我不是季太太了……”
第九章 手术
江听晚休息了整整两天，才算缓和过来。
看着已经满头白发的唐母，悄悄留下了一张字条，告诉她们自己有事需要出去几天。
医院门口。
江听晚把离婚协议交给季芸后，季芸将一张银行卡扔在她面前，勾唇讽笑：“不多不少五百万，够你活下半辈子了。”
说完，季芸拿着协议满意离去。
江听晚默然地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安静的去往银行，把卡中的钱尽数转给唐母，然后又转身回到医院。
按照季芸的安排，江听晚被推进了手术室，而陆昀霆已经先注射了麻药正在昏睡。
江听晚望着这个她爱了四年，做了自己三年丈夫的男人，慢慢闭上了苦涩的双眸。
她轻声说：“明天后，我就不欠你了……但你我都知道，我从不欠你。”
医生进来，隔帘被拉上，江听晚挪开了目光，自此不相见。
这一晚，手术非常成功，季芸看着陆昀霆被推进了vip病房，忙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季老爷子。
而与陆昀霆vip病房相隔一层楼的普通病房里，江听晚眼中蒙着一层纱，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三天后。
唐母接到医生的电话，才找到重症病房的江听晚。
她赶到病房，看着江听晚眼睛被纱布包裹，浑身插满了各种医疗仪器，孤零零的躺在那里，颤抖的手不知该触碰江听晚何处。
“悠悠，你这是怎么了……”
“妈……”已经痛了三天的江听晚，干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呻吟声。
“怎么会这样，你的眼睛……”剩下的话，唐母再也说不出来。
江听晚害怕吓到唐母，她努力摸索着抓住唐母的手，强忍着剧痛安抚：“妈，很快就会好的……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又能好好的了……”
唐母攥着她的手，想到银行卡里突然多出的五百万，早已泣不成声。
方姨站在一旁颤着声回答：“好……我们等囡囡出院。”
江听晚听后这才安心的放下手，急促的呼吸着。
唐母垂泪让方姨先照顾江听晚，而后去到了主治医师办公室，直接跪在了医生面前。
“医生，救救我女儿吧，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
医生赶忙将不停磕头的唐母扶起，他看惯生死离别，此时只能摇头叹息。
“作为医生，我必须告诉你患者的真实情况。你女儿本就是肌萎缩侧索硬化晚期，再加上这次的大型手术引起并发症，就算借助仪器也……”
唐母彻底定在原地，她什么时候生的病？！
医生叹了叹气：“最多还能撑一个月，但同时也将会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可以说生不如死。”
唐母全身抖动着扶着桌面，她哑声道：“有没有别的办法？”
医生红着眼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同样为人父母，我建议你们带她去瑞士……”
唐母眼带希望的看着他：“那里？”
医生摇头：“安乐死。”
唐母一下子瘫倒在地，扶都扶不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早已哭红了眼的唐母回到病房，看着浑身插满了治疗仪器的江听晚，眼泪已经流干。
一夜，江听晚都睡不下去，她浑身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咬一样，疼得难受。
而唐母就那么默默地守着她，看着自己女儿疼的浑身颤抖，她绝望地让方姨买了瑞士的机票。
出发那天，江听晚被推出医院，她感受着冷风，小声地唤着：“妈……”
唐母表情木衲地轻轻抚着江听晚的黑发：“悠悠乖，咱们出国去治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