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寓菊不由摸上自己的脸颊，干燥的，明明没有流泪。
她伸手摸了摸毛毛的头，嘴角向上弯起：“老师没有哭啊。”
毛毛一脸天真，瘪了瘪小嘴，童稚的声音响起，却是一脸认真：“老师的心在哭，很难过。”
小孩子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一样。
祝寓菊忽然眼眶泛酸，蹲下身来抱住毛毛。
毛毛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哄着：“苏老师不哭，毛毛抱抱就不难过了。”
小孩子最纯洁的灵魂似乎拥有治愈人心的力量，祝寓菊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打起了精神。
这时，她手机一响，却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她点开一看，竟是温雅约她见面！
等到下班，送走最后一个孩子，她才匆匆赶去咖啡馆。
咖啡馆。
这个时间点人不太多，祝寓菊一眼就看见了靠窗坐着的温雅。
她的气色看起来要比上次好了很多，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祝寓菊有些奇怪，走上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温雅见到她，没有像之前一样大吵大闹，只是看她的眼神闪着恨意。
祝寓菊看向温雅，径直开口：“上次在医院，你为什么要说谎？”
这句话像触到了什么禁忌，温雅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我没有说谎，要不是为了保护你，铭州哥当时根本不会对那个绑匪动手！”
祝寓菊浑身一颤，攥紧了手，口腔好像有一股血腥味在翻涌，又被她生生压了回去。
温雅好像控制不了自己，越说声音越大：“铭州哥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女人？我有哪里不好，他竟然死前都没看我一眼……”
这句话让祝寓菊瞬间懵了。
她知道温雅喜欢周铭州，可周铭州喜欢她？
祝寓菊心里突然一咯噔，以往那些相处的场景，周铭州看自己的眼神，比许战胜还及时用心的礼物……
不，不可能的……
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难言的酸苦，如同冰火交加，百感交集。
可如果是真的……许战胜知道吗？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冰冷：“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们现在说的是，你为什么要骗阿泽是我出卖了你们！”
话音刚落，温雅的脸色就瞬间变了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祝寓菊紧紧地盯着她，见她眼神虚浮，心虚而不自知的样子，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浑身一震，忍不住声音拔高：“温雅，其实是你出卖了我和周铭州对不对？！”
这话一出，温雅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她眼神闪烁，起身就往外走。
祝寓菊一急，一只手抓住了她：“不许走，你说清楚。”
温雅忽然疯了一般的要挣开她的手：“你放开我！是你害的铭州，就是你！”
挣扎中，温雅不知怎么脚下一滑，整个人往旁边的桌子磕了上去，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祝寓菊一惊，正要去扶她，一个熟悉的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祝寓菊，你在干什么！”
许战胜推开店门，从地上小心扶起温雅：“你没事吧？”
温雅顺势躲进他怀里，一个劲地摇头：“京泽，你救我，祝寓菊她想让我跟你说谎，告诉你铭州不是她害的，我不肯，她就对我动手！”
祝寓菊惊呆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温雅这样，当面就颠倒黑白的女人。
她直直站着，冷冷看着温雅：“我没有说过，也没有对她动手，你不信，我们可以直接查监控。”
温雅埋在许战胜胸前的脸表情一僵，正心慌时。
“够了！”许战胜一声重喝。
他不耐而厌烦的看着祝寓菊：“温雅的精神状态这么差，她能像你一样谎话连篇吗？！”
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祝寓菊一样了，她究竟什么时候就变得这么心机，这么让人反感？
整个世界似乎暗了下来。
祝寓菊有无数话可以反驳，却只能在他的眼神里哑口无言。
她张了张嘴，苍白的回了句：“我没有说谎……”
从来没有。
她的眼神太过破碎，许战胜有一瞬几乎又要相信了她，可随即温雅突然晕了过去。
“闭嘴！”许战胜冷冷打断了她。
漠然看了她一眼，他将已经晕过去的温雅抱起来，离开前，他突然顿住脚步。
偏头看着祝寓菊，一字一句的说：“祝寓菊，我真后悔曾经爱过你这样的女人。”
这话好似一把最锋利的刀，直直插入祝寓菊的心脏。
猝不及防的痛之后，才是剜心的疼。
祝寓菊睁大了眼，愣在那里，一瞬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有视线里许战胜决绝的背影。
他——后悔爱过自己？
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她才发现，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眼眶聚集。
眼睛一眨，便直直坠下。
祝寓菊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房子还是一如以往的寂静空荡。
突然，她视线一凝，只见床头那对泥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祝寓菊定定看了几秒，嘴角勾起一个苦笑。
她无力地坐回床上，心里也像是终于被人掏空了。
“叮叮叮……”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她看了一眼屏幕，是舅妈。
她心里忽然无比沉重起来，很疲惫，不想接，却又不得不接。
接通电话，那头舅妈唐红尖刻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祝寓菊，你表弟病了，你赶紧给我打十万！”
十万！
她哪来这么多钱！
从前唐红编个理由几千几千的要就算了，现在居然诅咒自己儿子，开口就是十万。
祝寓菊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像塞了一团火，烧得难受：“我哪有这么多钱！”
电话那头声音陡然拔高：“你找许战胜要啊！不行你把房子卖了，女孩子住那么好的房子有什么用！”
“房子不是我的，我跟许战胜闹翻了也借不到钱。”
祝寓菊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而压抑，像濒临死亡的蝉。
就算唐红贪婪无耻，对她刻薄无情，她也总是尽力满足唐红的要求。
只因为，这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可这唯一的亲人，只是把她当做一个钱袋子而已。
“没用的东西！你这是让他白睡了这么多年，连十万都拿不到……”如毒箭的语言湮灭了最后一声蝉鸣。
祝寓菊骤然赤红了眼眶：“够了！我求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狠狠挂断了电话，她攥着手机的手都在发颤。
无力的依靠着床脚坐下，她吸了吸鼻子，不肯让眼泪落下。
窗外，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耳边嗡嗡地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吵闹，可是又什么都听不清。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透过镜子隐隐看见自己的模样。
消瘦，疲惫，像是这暗夜里的游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