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园的园长见到她,笑着问:“苏老师,今天发工资,你这个月的工资还是要帮你捐给山区的孩子吗?”
祝寓菊笑了笑:“是,给我留一点日常生活费就行。”
园长不禁感慨:“现在像你这样的好人不多了,每个月又是捐钱又是去福利院做义工的。”
祝寓菊只是笑笑,眼神却沉寂着旁人难懂的仓惶。
她是好人吗?不算吧。
她只是太早知道苦难的模样,所以才想尽力留下一点光。
也许老天就不会那么残忍,一次又一次的夺走她生命里仅剩的温暖。
下了班,她回到家,如往常一般做好饭,等着许战胜回家。
她通常会等很久,许战胜是外科医生,经常加班。
但今天,许战胜却回的很早。
祝寓菊笑着上前接过他的外套:“阿泽,吃饭吧。”
许战胜没有理会。
他沉着脸,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气氛一下被压抑着。
祝寓菊心一颤,抖了抖他的外套要拿去挂着,却从外套里掉出一封信。
“这是……什么?”
她捡起来看了看,是一封美国的来信。
许战胜把信封从她手里抽了出来,看着她淡淡开口:“温雅寄来的。”
温雅疯了后,一直在国外接受治疗。
祝寓菊放外套的手一僵,点头不语。
见她又不说话,许战胜转身,墨黑的眸子透出清冷的光,沉声开口:“祝寓菊,我给你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祝寓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周铭州遇害的事情。
祝寓菊心头升起一阵疲惫,她抬头看着许战胜。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犯人,而此刻是在给她最后一次坦白的机会。
祝寓菊看懂了。
这一刻,好似有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痛得她呼吸不过来。
明明在绑架的事件发生之前,他们曾那么相爱,为什么到现在,她说什么他都不肯相信?!
该说的,她真的早就说过了。
他不相信,她说再多,也不过是狡辩罢了。
见她不说话,许战胜心头锐利的眼眸直直射向她,缓缓开口:“温雅要回来了。”
温雅要回来了!
祝寓菊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却只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道:“先吃饭吧。”
许战胜眉心深皱,眼中隐隐有怒意在灼烧。
她又在转移话题了。
“不用,我回医院了。”
许战胜语气生冷,说完拿起外套便径直又出了门。
祝寓菊一个人在饭桌前坐了很久。
整个屋子静得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沉闷得似是陷在了黑暗的泥淖里,挣不脱。
桌上的饭菜已经冷掉了,祝寓菊回过神来,起身将饭菜收拾好,重新烧水想煮点饺子给许战胜送过去。
今天是冬至,他们认识的日子,应该要吃饺子的。
以前每到这一天,他还会亲手给她煮饺子……
她出神地看着锅里的水一点点冒着气泡。
“叮叮叮……”突然,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让她一下回过神。
来电显示是舅妈唐红。
祝寓菊只看了一眼,便任由电话一直响着,没有接。
只在今天,她真的不想听见这个女人的声音,会把她心口残存的温暖一下打散。
可是那头的人仍旧不死心,一直打个不停。
祝寓菊终于不耐,久久才勉强接通了电话。
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尖刻的叫骂,几乎要刺穿她耳膜:“你个白眼狼!现在翅膀硬了,敢不接我电话了是吧?!”
祝寓菊嘴唇不由紧抿,压着心底的愤懑没有说话。
那头见她不搭理,声音又陡然拔高:“你表弟要交学费了没钱,你现在就给我打钱过来!”
钱,钱,钱。
当然又是为了要钱。
这一次的借口真是足够烂的,下一次,大概就差说她表弟病重了。
祝寓菊眉头蹙起,只冷冷吐出两个字:“没钱。”
那边的火气一下就窜了上来:“祝寓菊,你爸妈死后,是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现在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话音刚落,祝寓菊攥紧了手机,眼神像破裂的水晶迸入眼般刺痛。
她的声音不重,一字一句却又沉又痛:“吞了我爸妈的保险钱,让我睡了十几年的阳台,每天给我一顿剩饭,你养我,你是在养人,还是在养狗?”
陈年的伤口又一次被狠狠撕开,尖锐的痛楚让她的眼眶不受控制的变红。
那头的人似乎是被噎了一下,继而又恼怒的叫嚣:“你不给钱,我就去找许战胜,他是著名脑外科医生,肯定有的是钱!”
“咕咕咕……”锅里的水开始沸腾。
祝寓菊的指节一寸寸握得泛白,半晌才吐出一句:“我给。”
说完,她挂断电话,喉咙哽得发疼。
祝寓菊敛起自己的情绪,强打起精神,煮好了饺子。
用保温桶装了,她开车来到医院。
但她却没有找到许战胜,正疑惑间,一道温柔的男声传来。
“来找许战胜吗?”
祝寓菊转头,看见了穿着白大褂的赵立。
他是许战胜的同事,同时也是她的朋友。
她笑着点点头:“嗯。”
赵立收起手上的病历本:“许战胜今天没有手术,早就下班了,现在大概去了酒吧。”
酒吧?
祝寓菊神情暗了下来,原来,他竟在骗她。
赵立粗枝大叶的,没有察觉她的情绪,又问:“你最近睡得好点了吗?给你开的那个药一定要注意用量啊!”
祝寓菊的笑顿了顿,眼底一沉,笑却没变:“好多了。”
赵立这时终于注意到她手上的保温桶,脸色微变,有些尴尬的道:“那什么……我带你过去找他吧。”
祝寓菊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荷色酒吧。
人头攒动,音乐喧嚣,灯光晃得人眼花缭乱。
祝寓菊走进酒吧,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吧台一杯一杯灌酒的许战胜,他面前全是空瓶。
他在借酒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