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吃。老年人多吃素少吃肉，肉吃多了再『三高』发作，到时候阎王小鬼抢着要你，我怕你选不好跟谁。」
「咳咳咳……」
哥哥在我旁边疯狂地咳嗽着，脸都呛红了。
给他盛了碗汤，顺了顺背，我俩相视一笑。
有外婆在真好！
吃完饭，我和哥哥开始收拾碗筷。
家里饭是爸爸和妈妈或轮流，或一起做的。
碗筷、桌子是我和哥哥负责收拾的。
哥哥刚拿过一个碗，奶奶就上前阻拦。
「维林！男孩子怎么可以干这种活？让你妈你妹做就行了，你和天磊一块儿坐着看电视去。」
我歪着头不解。
平时都是我们一起干的呀？
哥哥奋力地挣开奶奶：「得了吧，不会干活的男的以后谁要啊，您不想要孙媳妇我还想谈恋爱呢。」
说着他指了指瘫在沙发上边吃水果边哈哈大笑的堂弟，又道：「像那样的，结了婚都会被退货，奶奶，您可别害我！」
说完他自顾自地进了厨房，把用过的锅碗瓢盆一一地在洗碗机里归置好后，按下清洗键。
我俩收拾完一切后，一个坐在妈妈旁边，一个坐在爸爸旁边，还没聊上几句，奶奶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着我哥。
「维林啊，男孩子在家做家务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说你上不了台面，没有阳刚之气。你听奶奶的话，奶奶不会害你的，这些不用过脑的活让维宁去做就行了，你的脑子要用在读书上。像天磊，一门心思地读书，家里的活从来不用他操心，小小年纪每门课都及格了呢！」
堂弟一听被夸当场得意起来。
我哥却突然摸了摸我的头：「宁宝，哥以后再不说你成绩不好了，人家小学及格都敢拿出来吹，我家宁宝初中能考八十分简直是文曲星下凡！」
奶奶听到这话就老大不乐意了，板着脸开始训斥我：「维宁，女孩子靠死用功考出点儿成绩不算什么，你可不能骄傲，到后面需要动脑筋的时候，你是比不过天磊这样的男孩的。」
「啊对对对，学习的事文盲最懂了，是吧亲家？」
外婆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奶奶。
奶奶终于不敢再说我，悻悻地闭了嘴。
可外婆却并没打算就此揭过这个话题，毕竟……
出气事小，孩子的教育问题很重要。
万一我哥被教坏了怎么办？
于是外婆语重心长地看着我哥：「维林，听外婆一话，我们做人不管是男是女，都要切忌——」
瞟了一眼堂弟和奶奶，她继续道：
「做事缩边边，吃饭垒尖尖。
「喝水要人递，身上有残疾。
「心里没碧树，普信当翘楚。
「你说她不服，是个二百五。」
我&我哥：「6。」
07.
自从家里人多了后，吵闹声变多了，坏掉的东西也变多了。
没办法，堂弟总是会打碎这个、打碎那个，又笑嘻嘻地称自己不是故意的。
奶奶每次都护着他。
「哪个男孩不淘气？我们天磊一看就是会有大出息的人！」
因此他从来没道过歉。
我不解地看着妈妈和外婆，对于这件事，她俩居然没骂人？
望了望外面的太阳。
没毛病啊。
是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的啊……
但这点不解很快地就被我忽略了过去。
因为——
今天是发零花钱的日子！
我看中了一款游戏机，正好还差点儿钱，再攒攒就可以到手了！
高兴地从妈妈手里接过两百块钱后，我用力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谢谢妈妈！」
一旁的外婆见了小声地嘀咕：「看看别人家女儿，再看看我的……」
在外婆嫌弃的目光下，妈妈缓缓地噘起嘴……
外婆眼一闭头一扭，不忍直视：「这个号废了，我认命。」
哥哥也领了两百块，刚到手就立马分了我一半。
「小财迷，再给你一张。」
仔细地将三张票子叠好后，我向哥哥道谢：「谢谢哥哥，明天请你吃早餐！」
可一旁看着的奶奶却不乐意了。
「一赔钱货，又不能传宗接代，给这么多钱？」
外婆顿时收了笑脸：「宁宝的孩子一定是她的血脉，某些男孩子的……」
她特地瞟了堂弟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就不一定了。」
说着外婆也掏出一张红票子塞我手里。
「宁宝，拿着钱去洗洗耳朵，乖。」
见外婆这样奶奶就更不高兴了：「哼，再宠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要去给别的男人洗苦茶子。」
外婆又给了我一张红票子。
「戴绿帽子的可别嫌弃洗苦茶子的，一个脏一时，一个脏一世。更何况苦茶子都不会自己洗的残疾人是找不到对象的，望周知。」
奶奶：……
外婆：……
几番争斗下来，最终，在奶奶的刺激下，外婆怼一句给我一张票子。
我瞬间盆满钵满，攒够了买游戏机的钱。
奶奶！能说您就多说点！
虽然外婆不爱听，但是我爱啊！
08.
拿着钱，全家一起陪我去选游戏机。
奶奶和堂弟也非要跟上。
「我可得看紧些，别让这死丫头把将来要留给我孙子的家底嚯嚯了……」
她说得很小声，只有我听见了。
我疑惑地转头。
家里的钱我不可以用吗？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我爸一嗓子吸引走了注意力。
「宁宝，喜欢 Switch 还是 PS5？」
「任天堂！我要任天堂！」
我飞奔着跑过去。
见我这么高兴，奶奶又不痛快了。
「谁家小姑娘打游戏，这都是男娃玩的。」
我一脸懵：「爸爸，女孩子不可以打游戏吗？……」
我爸慈爱地抚着我的头：「不会，你打怪兽都行。什么男男女女的，不健康。」
边说他边拿起一个穿着粉色蕾丝裙的芭比娃娃：「喜欢吗，维林？」
我哥：……
见我有玩具，堂弟没有，他顿时就哭了。
边哭边在地上打滚。
「天磊，我的肉，不哭了，再哭奶奶心都要碎了……」
「想要什么奶奶都买给你好不好……」
话虽如此，奶奶自己却没掏钱，反而是向我妈伸出了手。
「杨芸，给天磊也买一个。一碗水都端不平，你怎么做长辈的？」
我妈双手抱胸，眼底是三分讥诮、四分凉薄、五分波澜不惊：「沈天磊是孤儿吗？小小年纪爹妈死绝，独享整个户口本了？」
奶奶听了气到原地蹦起：「你在咒谁呢！」
我震惊得捂住嘴，奶奶是我见过身手最好的老太太，我发誓……
「大家快来看啊，儿媳妇骂婆婆了！平时逼着我儿子不管我就算了，现在还要咒我早死啊……」
奶奶一屁股坐地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地边捶地边痛哭，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我害怕地躲到外婆身后，只探出一个脑袋看奶奶「表演」。
「我儿子一个月赚好几万块钱，她是想都独吞了呀！在家不给我老婆子吃一点荤腥，天天拿青菜豆腐打发我，孩子要个游戏机也不肯给他买，这是要把钱都留给姘头呀……」
她是有些泼辣在身上的……
听她越说越离谱，外婆也赶紧就地一躺。
「我苦命的女儿啊！嫁过去之后劝她婆婆吃肉被说是想害她得『三高』，给她吃素说是虐待她，她这是要生喝我女儿的血才能满意呀……」
边哭诉外婆还边手脚乱舞，这个泼撒得……
完爆奶奶！
「我这个女儿打小就聪明能干、谦逊有礼，她婆婆自己年轻的时候和村长谈过一段，结了婚还不消停，到现在还跟人家眉来眼去，她这是以己度人，觉得所有女人都喜欢搞外遇，我女儿真惨啊……」
这一刻，奶奶仿佛又回忆起了被《霸道村长爱上我》支配的恐惧。
她一下就站起来了，还恶狠狠地驱赶着正指指点点的路人。
见观众都散了，外婆撇撇嘴，也起来了。
「太岁头上撒泼，我看你是不知道什么叫演技派。」
外婆不屑，刚才的一秒落泪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又拿起了毒舌剧本。
到最后我妈也没给堂弟买游戏机。
堂弟见状冲着奶奶狠狠地踢了一脚：「老太婆，说什么最喜欢我，都是骗人的！我要告诉我爸，让他打死你！」
他这话听得我都害怕……
下意识地去拉我哥的手，我哥半天没反应。
我一看，原来他也惊呆了……
09.
奶奶和堂弟在我家住了一个月，就受了一个月的气。
天天吃素，偶尔有顿隔夜肉。
日日挨骂，明嘲暗讽不重样。
用我妈的话来说，大约我奶奶当年做媳妇的时候都没受过这样的磋磨。
可我却没什么同情的感觉，对此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
还特地就此事去问过我爸。
我爸说：「宁宝不要当圣母，小心坟头草长一米五。」
也对，奶奶没心疼过我，我又怎么去心疼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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