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生怕他心情一个不如意，就抓着我开始暴风哭泣。
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努力将存在感降低。
偏生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那么不长眼，非要来凑热闹。
门铃按得像催债似的，一声接着一声。
周曜就躺在客厅，他也不去，扯着嗓子有气无力地喊：「周一，去开门。」
这种时候，我也不敢忤逆他。
然而一打开门，就瞧见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司允，正站在门口，一只摁门铃的手，还没落下去。
看见我，他眸眼弯弯：「嗨。」
我表示：不想嗨。
甚至想直接遁地。
但他不知道是怎么找到我家的，也压根儿不管我此刻是否想遁地。
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就朝我笑：「你约的 6 点，现在已经 6:10 了。」
我都惊了：「我什么时候约过你？」
他面不改色，打开聊天私信，指着我最后发过去的 6，理直气壮道：「我让你定时间，你定的 6 点。我猜你早上六点你应该起不来……」
说到这儿，他微微顿了顿，忽然笑得没了眼睛。
「所以我自作主张，订到了下午六点。」
我：……
25
经过夏夏帮我的一番回忆。
我这会儿还沉浸在三千字小作文，带来的震惊余韵里。
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害怕，抑或是其他。
那些情绪我还没理清，骤然见到司允，心情还真有点怪异。
甚至隐隐祈祷，周曜能像之前一样，快点冲过来，将我拖回房间里去。
然而周曜没有听见我的心声。
他一反常态，眼皮子都没掀一下，朝我摆摆手，一句话就将我撵了出去。
「去吧，别太早回来。」
直到门「嘭」的一声被关上，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不会要躲在家里偷偷哭吧？」
「有可能，这种时候，最好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耳边传来司允的一声轻笑。
我一抬头，就看见他笑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
他这个笑，总让我感觉不怀好意。
再回想他和周曜，从初见就针锋相对的状态。
到昨晚，他在周曜耳边说话的表情。
让我合理怀疑，一切都是他在算计。
就是为了让周曜自顾不暇，没人来阻止他的复仇大计。
这么想，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你和我哥，究竟怎么回事？」
我以为他会避而不谈。
没想到，他竟然也没遮掩，轻声笑了下。
「我和你哥，大概是他误会我念书的时候，喜欢自己的表妹，现在又来勾搭你。」
「而我，为了谢他，告诉他朱家在给夏夏相亲的关系。」
26
他一句话绕来绕去，属实绕得有些晕。
我捋了好半天，都没怎么捋清。
「等等，别说那么复杂，简单点，什么表妹，什么相亲？」
走在前头的司允回头看我一眼。
他的笑意微敛，眼神也有几分怪异。
看了我好一会儿，他突然低声感叹一句。
「你和你哥不愧是亲兄妹，同样抓不住重点。」
他的声音不大，我听得不是特别清楚，隐隐约约只听见「夏夏」两个字。
我正嘀咕，夏夏相亲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听他又道：「朱夏夏是我表妹，那年我让她帮我递情书，被周曜瞧见，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直不待见我。」
夏夏竟然是司允的表妹，这个关系属实惊讶到我。
这一解释，我一下子就捋清了。
怪不得，前几天周曜见了司允，就跟吃了炮仗似的。
亏我还以为，他是单纯地紧张我。
原来我才是那个顺带的。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我心里正感叹「终究是我错付了」，耳边突然传来司允的声音。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闻声抬头，就撞进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里。
27
这还是我这几天以来，头一次见他如此认真的表情。
离得近，甚至能看见他眼睛里我的倒影。
从他开始主动 cue 那篇情书，我就有点心虚。
现在再看他的这个表情，更是莫名让我感觉，心里毛毛的。
他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说实话。
有，还挺多。
我想解释，当年那封好人卡，不是故意拿身高说事。
也想解释，我不知道是他发的那篇帖子。
想说我不知道男生会这么在意身高。
但话到了嘴边，又仔细一想，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先道歉，总没错。
于是整理了下表情，认真道了一句：「对不起。」
我原以为，这么诚恳的道歉。
他虽不至于原谅，但好歹能解气一些。
却不想，我话音才刚落，就见他刚才还有的几分笑意，这下全没了。
他眉毛一挑。
「我缺你这句对不起？」
28
他缺不缺「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挺缺一句「没关系」。
司允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
光是被他盯着，我就感觉一阵脸热。
我不太敢和他对视，想挪开目光不看他，但好像不太成功。
因为这一挪，我不小心瞥见他微动的喉结。
目光像是被黏住似的，再也挪不开了。
直到听见他问：「你还记得这里吗？」才猛然回神。
我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挪开目光。
四下一打量，才发现司允带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 A 中后门的小巷子附近。
我家离 A 中不远，平时散步也就十几分钟的距离。
既然他问，答案肯定不是显而易见的那个。
为了谨慎，我还是反问他一句：「这是哪里？」
或许是我的谨慎取悦了他，他的声音听起来，比方才愉悦。面上也多了两分笑意。
「有些话，我本来是想等段时间再说的，但仔细一想，不先和你讲清楚，你怕是永远都找不到重点。」
「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年你应该没看我的那封信吧？」
我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还没等我琢磨出他这两句话的意思，就见他从衣裳口袋里，拿出那封有几分眼熟的信。
他将信塞到我手里，笑得没了眼睛。
「信在这里，你慢慢看，不着急。」
我：……
29
万万没想到，我毕业那么多年，第二次回 A 中附近。
不是来缅怀青春，也不是来重游故地。
而是来清算旧账的。
我有点想哭，但迫于压力，不得不拆开信封。
还是熟悉的三千字小作文。
但这一次，我不敢只扫一眼，看得十分认真仔细。
因为司允不仅要我看，还要我的观后感。
他问：「有什么感想。」
我答：「你想听实话还是好话？」
他身体微微往后，靠在墙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明明是一个放松的姿势。
但他的表情瞧上去，却并不怎么放松。
「实话。」
我如实点评。
「有点俗套，我仗着周曜 A 中一霸的名号，在这条街上吓跑的小混混，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什么找你麻烦的那几个，一瞧见我就跑了，大概也是听说周曜见不惯欺凌弱小，厌恶校园霸凌。」
「说到底，都是周曜的功劳，因为这些就喜欢我，倒也不必。」
我态度诚恳，甚至算得上语重心长。
「还有，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大可以放下以前的这些恩恩怨怨，往前看。」
我原以为听完我的一番肺腑发言，他会感动得热泪涕零，放下那段心理阴影，和我化干戈为玉帛。
但没想到，他不仅没感动，反而朝我挑了挑眉，语出惊人。
「放下？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直到现在，我还喜欢你？」
我：？
30
说实话，理智上，我是不信的。
哪有人会连面都没见着，喜欢一个人那么长时间，还能忍住不告白的？
但明明知道不可能。
我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一般，越跳越厉害。
憋了半天，只憋出一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