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像一声平地惊雷，在陆司衍胸口炸开。
他的手撑住城墙，才能勉强不倒下。
“余繁星呢？”他厉声质问。
“南宫将军尸身还未找到，至今下落不明……”
陆司衍心里一阵一阵刺痛，他转身跑下城楼，身后的甘老将军叫他，他似乎也听不到了。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余繁星就算是死了，他也要把她的尸首带回来。
怎么说，她救过自己一回，他不能让她死了都无家可归。
千人轻骑策马跑了几日几夜，一路上不知换了几匹马。
到了一处驿站，稍作休整后，陆司衍正要上马，却看见一个乞丐蹒跚而来。
那个乞丐身形瘦得已经脱形了，头发脏乱，衣衫褴褛，只能依稀看出是一个女人。
她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一只脚赤着，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脚掌磨出了血，每走一步，在地上留下一个血印。
陆司衍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余繁星？！”
第五章 你为何还活着
“哐当——”余繁星手里的棍子掉在地上。
这一刻，她怕极了这又只是一个梦。
她终于不管不顾地冲上前，一把将陆司衍扑到了地上，一只手摸上他温热的眼眸。
真的，不是梦。
余繁星说不出话来，只能喉咙里发出一声委屈又痛苦的嘶叫。
她从赵国军营逃出，一路徒步逃亡八百里，竟还能见到这个人一面。
周围的黑甲骑兵一拥而上，举刀让她放开陆司衍。
她却将他抱得更紧。
陆司衍伸手，示意众人无事。
他心头激荡，手不觉颤抖着抱住压在他身上的余繁星。
她瘦了好多……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司衍心里毫无征兆地刺痛了一下，心底涌起异样的情绪。
余繁星重伤，陆司衍快马加鞭赶回上京，将人直接带回了东宫。
东宫清凉院。
许慎给余繁星把完脉，脸色难看。
他沉重道：“她被动过重刑，身上有鞭伤，肋骨被人打断，这一个月怕是靠着吃草根树皮活下来的，五脏都带着伤，还有……那双脚走得肉都磨烂了……”
说到后面，许慎几乎说不下去了，心里堵得慌，喉头哽得难受。
他治过她无数的伤，没有一次像这样吓人。
陆司衍听着，心头莫名揪住。
他挥了挥手，让许慎下去。
他走上前，看着余繁星疲惫的脸，心情复杂难言。
忽然，眼神瞥见她怀中露出一角带字信函，陆司衍拿出来展开一看。
信上道：“多谢南宫将军给的姜国兵力布防图，待我一统姜国，便娶将军为妻，以此为据！”
信的落款赫然写着陆南弦三个大字。
赵国四皇子，陆南弦！
陆司衍霎时面沉如水，捏住这封信，死死攥住了拳。
……
惨淡的阳光从半开的窗透进来，余繁星缓缓睁开眼，恍惚的视线看着带纱的床幔。
然后，床纱被人撩开，陆司衍出现在眼前。
阳光从他身后洒下，在他脸上投出一片阴影，神色晦暗不明。
余繁星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四目相对，陆司衍脸上神情莫测。
余繁星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撕裂般疼痛：“我……活着回来了。”
陆司衍薄唇微抿，脑海里不自觉想起来，那日长亭送别的场景。
那日，余繁星那样决然地跟他告别，就好像那一去，她就不会回来了。
在南疆得到她被伏击的消息时，他也以为，这个人不会回来了。
可是现在，看见她就活生生地在这里，又想起那封陆南弦的信，心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欣喜。
他突然开口：“赵国拿到姜国北境布防图，一个月之内连下姜国十四城。”
余繁星的身形僵住了，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发愣。
他的眸色一点点暗下来，声音毫无起伏：“平阳谷一战，先行军全军覆没，你是如何活着回来的？”
第六章 你不配
余繁星眼神怔了怔，努力在脑海中翻找着平阳谷一战的回忆，可是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她只记得一个月前，从昏睡中醒过来时就在赵国的军营里，一身是伤。
她找到机会逃出来，脑海中关于平阳谷一战的记忆却消失的干干净净。
余繁星的后脑突然疼痛起来，她捂住头，痛得倒在床上。
是什么……她好像忘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咚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侍从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赵国使者团已到上京，前来商谈和谈事宜，赵国四皇子前来拜会您。”
陆司衍的脸几乎是瞬间沉了下来，深深看了一眼蜷做一团的余繁星，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花厅。
陆司衍到的时候，陆南弦正喝着茶——坐在主位上。
直到陆司衍走近，陆南弦才懒懒散散地站起身，拱了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陆司衍冷冷瞥了陆南弦一眼，没有任何回应，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坐到了他刚刚坐的主位上。
陆南弦毫不在意，施施然转了个身，缓缓开口：“听闻南宫将军现在就在东宫？啧啧，真不愧是铁血沙场的女人，伤成那样，远距八百里也能找回来。”
提起余繁星，陆司衍冷目横眉：“是你抓了她？”
陆南弦一时大笑不已：“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不是我抓了她，是我将她从平阳谷救了回来。不过，南宫将军的身子真是让人迷恋，有滋有味，就是可惜，让她逃走了。”
“嘭”一声，陆司衍手边的茶盏砸在地上，水花四溅。
在陆南弦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记拳头就已经落在了脸上。
陆司衍怒不可遏，揪住他的衣襟又是一拳，陆南弦吃痛，反身还手。
清凉院。
夜色渐浓，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余繁星坐在窗边，愣愣看着雨线如丝，眉间纠结。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一段空白的记忆……
突然，门被人推开。
她一转头，看见陆司衍走了进来，嘴角处有一小块淤青。
她起身上前，神情不自觉紧张：“你这是怎么了？”
陆司衍沉着脸看向她，双手扳过她的肩头，眼神如刀：“余繁星，你拿什么换你自己活着回来的？是姜国布防图，还是你的身体？！”
余繁星愣在原地，只觉一阵寒意从心尖传到指间。
她身子绷紧，她不记得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可她绝对不会背叛姜国的。
她挣开他双手的桎梏：“我绝不会做这种事！”
陆司衍却一手握住她的左手，蓦地伸手拉开她的袖子，看向她的手腕。
他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怒意滔天：“那你告诉我，你手腕上的守宫砂为何不在！”
余繁星脸色一白，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果真一片光洁！
夜雨陡然变大，雨水打在屋檐，如鼓点般响起。
陆司衍的眼睛已经被怒火烧红：“是陆南弦对不对？你把自己卖给了他！”
余繁星摇头，脑中一片混沌。
“你还装！”陆司衍一把甩开她的手，眼中满是嫌恶。
余繁星一下不稳，摔到了地上。
陆司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森冷：“既然如此，我会让父皇解除婚约，姜国的太子妃绝不能是个为了活着不择手段，出卖自己和家国的国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