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贤没顾得上理他们,一阵风刮过。
“这孩子早晚是做班房吃枪子的料,打架斗殴偷东西,吃喝赌一样不落。”
“可怜了春花这丫头,还怀着孕呢,这么远的嫁过来,也没个娘家人帮衬。”
两个村民摇头叹息着往自家地里走去。
周正贤奔到了村口,突然有些胆怯了,奔跑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就要见到闻春花了,他紧张又害怕。
前世的今天,1983年的腊月初三。
是闻春花死亡的日子。
当天,他抢光了闻春花的钱,和朋友出去喝酒赌博,回家时落单了,被隔壁村的死对头范建和他的小伙伴堵住一通乱揍。
他本就年轻气盛,又加上输钱输红了眼,哪能吃这个亏,拼了命地和这群小混子厮打着,打得个昏天黑地。
终因寡不敌众,被打红了眼的对方一脚踢下了堤坝,滚到了河里。
不巧的是,他滚落地方的厚冰被人砸过,后又结了一层薄冰。
打架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那时已无力挣扎,沉了下去,那帮人都知道他会游泳,没一个人下去救他。
和他过不下去要离开的媳妇闻春花正好经过这里,知道是他掉了下去。
她二话没说跳下了那个冰窟窿,把他给拉了上来。
他迷迷怔怔地被推到了岸边,闻春花却精疲力尽的没有爬上来。
眼睁睁地看着她冻得乌紫的唇对他含糊着说了一句话,便没入水中,渐渐不见,他却无能为力。
反应过来的范建他们也没有拉住闻春花,会水的人跳下去救时,已经晚了。
当闻春花被捞上来时,他觉得自己已经傻了,抱着她的尸体不撒手。
疯了一样的不让人碰她,不让人给她换衣入殓。
最后,他被人一榔头夯晕。
醒来时,闻春花已经入土了。
她下葬那天,下了一整天的大雪。
整整三个月,他傻了一样,天天坐在闻春花的坟前,也不说话,从早坐到晚。
他每天都能听到村里人愤愤的议论声。
“春花太可怜了,嫁给周二蛋,就没享过一天福,怀着孩子还救他死了。”
“老周头两口子那么老实心善,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祸害儿子?”
“早知今日 ,何必当初呢,现在难过又有屁用。”
“就是,救他干啥,留着他也是个祸害,不打架胡混春花也不会死。”
是啊,为什么救他呢。
如果死的是他又该多好。
他把春花从她娘家带来到周家村时,是许诺要对她好的。
可是,他对她一点都没有好过。
春花来时是一个冰雪的天气。
她只在周家村活了一年,又在冰雪中离开。
三个月后。
他离开了周家村,从此一别无期,再归时已是一把骨。
---
周正贤站在村子最东头,自已家的两间土房子后,情怯的不敢再迈进一步。
房子后面墙体已经裂开,露出一条黑色的缝隙,缝隙里塞满了废旧的塑料纸,以免冷风灌进去。
墙体往后倾斜的厉害,用几根长木头顶住,用来防止墙体倒塌。
前世,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所有的一切自然由闻春花操劳。
他只知道混吃等喝,啥活也不干,抢光闻春花辛苦攒的钱,过今天不想明天。
“啪。”
他眼睛红红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深深吸了口气,才有勇气敢迈步往自己家院里走去。
小院用木头桩子围得有半人高,房门口挂着两串干红辣椒。
房门开着。
他推开用木框简单钉的门,心潮涌动着,想迈进脚又迟疑了一下。
闻春花拎着个小布包,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短发有些乱,人很瘦,面带菜色,就算这样,她仍然很漂亮,周正贤前世见过各种风情的美女,总觉得没有一个有她好看。
她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红绿印花棉袄,因为太瘦,看不到怀孕的样子。
周正贤知道,她这时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闻春花一看到周正贤那红着的眼眶,还有脸上明显的红肿青紫,就知道他又赌博喝酒,又和人打架了。
她吓得连忙捂紧了自己的小包裹,惊慌地说:“周正贤,我没有钱,你别抢了。”
“我……”
重生,再世为人,再一次见到朝思暮想的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周正贤嗓子哑了,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闻春花只当他是醉的说不清楚话了,害怕地转身就进了屋,把门从里面插上。
相关Tags:小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