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有去过南阳？”
陆棠面色不变：“朕一直体弱多病，从未去过。”
语罢，他转身离去。
赵轻悦看着他的背影，红着眼，张嘴吐出南阳语的两个字：“贺岁舟。”
陆棠的脚步一僵，很快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赵轻悦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良久，才迈开僵硬的步伐回去。
……
摄政王府。
贺岁舟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刚走进，便闻到赵轻悦身上独有的香味。
“王爷，你回来了，臣妾给你宽衣。”赵轻悦柔声说着话，伸手脱过他的外袍。
贺岁舟愣了愣，自从赵轻悦兄长死后，她就不再伺候自己。
今日，怎么又转了性子？
赵轻悦不知他心中疑惑，默默用温水擦拭他的双手，动作细致。
贺岁舟唇角不觉扬起，压低声量：“你若早如此，本王也不会当众羞辱你。”
赵轻悦看着他那双长年手拿刀剑略微粗糙的手，想起，三年前，自己初次握着他手时候的感觉。
她眼尾发红，喃喃说着。
“王爷，你可记得四年前，我们两国还没开战之时，你来到南阳国，与我游湖的场景吗？”
贺岁舟脸色一变，四年前，他从未去过南阳国。
赵轻悦没有注意他的脸色，只自顾自的说：“那时，你折桃花送我，还温柔地唤我小姑娘。临别前，你还送了我一串红豆，说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只可惜，那串相思红豆，断在了三年前的战场上。”
贺岁舟心口一紧，什么小姑娘，什么红豆，自己和她从未发生过这些事。
自己初遇她时，是在战场之上！
金戈铁马，她一身红装明艳异常。
心中隐约知道赵轻悦认错了人，贺岁舟不悦地打断了她：“住口！”
赵轻悦却没有听，继续说着：“我本以为嫁与你，是此生最幸之事，如今才发现好像一切都是错误。”
贺岁舟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丝慌乱，感觉自己就要失去她了。
他一把抓住赵轻悦的手：“你胡说些什么？”
赵轻悦看着他俊朗的眉眼，一字一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照顾你了，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咱们和离吧！”
贺岁舟听到她说和离，掐着她的手不由收紧：“你当本王是何人？你想和离就和离？本王还没报复够！”
赵轻悦眼神空洞：“我兄长、我从小的贴身侍卫，我的国家，还不够赔你一双眼睛吗？”
贺岁舟不屑道：“不够！”
“那我将我的眼睛也给你。”赵轻悦说完，看向房中放置的剑走过去。
贺岁舟听到她拔剑的声音，顿时慌了，一把将赵轻悦推倒在地。
“哐当！”剑身落地。
“你疯了？”贺岁舟吼道。
赵轻悦缓缓起身，无神地看着他：“王爷，夜深了，我走了。”
贺岁舟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深邃的瞳孔一抹复杂一闪而过。
第9章 我爱的人从来不是你
寒夜。
赵轻悦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在今夜伺候贺岁舟的时候，她偷拿贺岁舟的令牌。
送两个侍女出城后，换了一身南阳国的红衣，策马朝着南阳国和圣朝接壤最近的边境而去。
她用了一天一夜，才到了最近的城池。
城墙高耸厚重，本该是插着南阳国貂那马旗帜的地方，如今变成了圣朝的神龙旗帜。
赵轻悦深深地看着这一幕，眼底湿润。
“站住！来者何人？”守城官兵厉声喝道。
赵轻悦亮出令牌，“摄政王令牌在此，你们速速退下！”
守城官兵相识一望，识趣离开。
赵轻悦迎着寒风的吹刮，一步步艰难走上城墙。
站在最高的地方，她向南阳国都望去，似是看到了那江南美景如画，亲人子民皆和乐融融。
眼底一片潮湿，她费力将圣朝的旗帜全都拔出，扔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
随后抽出风中跳动的火把，将这些侵占南阳国的标志都烧了个精光。
火焰在寒风中熊熊燃起！
赵轻悦一袭红妆，随着火光偏偏起舞。
这时，远处一对兵马匆匆过来。
昨日贺岁舟发现令牌不在，才知赵轻悦逃走了，他快马追来。
还没等身边官兵讲述，就看到城墙之上，一身红装，跳着南阳国的亡国之舞的赵轻悦。
“王爷，您的眼睛……”
身边官兵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贺岁舟没有回答，其实早在一年前，他的眼睛就治好了。
他胯下马，快步朝着城墙之上跑去。
赵轻悦站在高处，看着他奔来的身影，眼里空洞一片。
“站住！”
贺岁舟走上城墙，就看赵轻悦站在了城墙上边，张开了双臂，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他立马止住了脚步。
赵轻悦看着他清明的双目，自嘲一笑，而后问：“你是要将我抓回去，还是就地正法？”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带你回去，有何不可？”贺岁舟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心跟着颤抖。
“王妃？！”
赵轻悦犹记得当初嫁入摄政王府时，他对所有人说：“本王没有王妃，这里只有南阳公主！”
她苦笑，慢慢往后倒去。
贺岁舟瞳仁一紧，飞奔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她的手臂。
赵轻悦就这么悬挂在城墙边，望着他明亮有神的双眼，终是一笑。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眼睛好了，我一直在陪你演戏。”
贺岁舟听罢，心口疼痛越发强烈。
“你别动，本王拉你上来。”他说。
赵轻悦阖了阖双眸，眼泪从眼角滑落，她自言自语：“你的眼睛那么好看，可惜它对我从没有温度，我怎么就弄错了呢！”
话音消散在风中，一抹暗红的血却从她嘴边溢了出来。
贺岁舟神色顿变，就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怎么了？”
赵轻悦眼中带着释然：“毒药原来真是穿肠的，比我想象中要疼得多……”
她说着话，低头一望，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无尽深渊随时准备将她吞噬殆尽。
“只要我从这里掉下去，离开这座城墙，我便会死在南阳国的国土。”
贺岁舟眼眶莫名泛红，抓着她的手愈加用力，“你死也是本王的人！休想离开本王！”
赵轻悦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从始至终，我爱的人就不是你。”
贺岁舟错愕地看着她，就在此时，一支穿风利箭直直地朝着他的后背射了过来。
他的胸口瞬间绽出最鲜艳的红色，温热的鲜血星星点点地低落在赵轻悦的脸上。
赵轻悦艰难地扯出笑来：“原来你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真是可笑。”
贺岁舟因剧烈的疼痛慢慢脱力，他红着眼。
“听话，把另一手给本王……”
然而，他却看着赵轻悦伸出手，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如断线的纸鸢坠落下去。
“不要——！”他第一次慌了。
“南阳公主，绝不会做亡国奴！”
赵轻悦的声音随风传入贺岁舟的耳中。
“嘭！”得一声巨响。
城墙之下那抹鲜红刺痛了他的眼……
第10章 一切皆成空
贺岁舟望着那片刺目的猩红，捂着胸口身形摇晃。
本该清晰的视线却又变得模糊昏暗。
他原本想跑至城墙之下，却轰然倒地。
当贺岁舟在城墙上被一箭射穿，等他醒来后，已过了几日。
贺岁舟不顾双目的一片漆黑，听到身旁有侍卫守候，忙问：“王妃呢？！”
侍卫一脸为难：“王妃被一行黑衣人带走，皇上得知公主……王妃死讯后，便立刻为王妃举行了葬礼，如今葬礼已毕。”
侍卫及时赶到，救下身负重伤的贺岁舟，但却看着王妃被给带走了。
“她死了……”
贺岁舟突然沉了声音，侍卫低着头，不敢看王爷是何表情。
他招手让侍卫出去，独自一人在房中静默着，回想那夜赵轻悦坠落的身影感到恍惚。
曾经自己在战场上刀光剑影，血肉飞溅，都不及城墙下那一抹鲜红让他更为心惧。
因伤势过重，他只能在房中卧眠，整日里昏昏迷迷。
唯有身上的疼痛，能让他清晰地感受到那晚的事是真实发生的。
贺岁舟怎么也没想到，赵轻悦会这么猝不及防的死去。
甚至在自己倒地之后，便将有人将她带走。
当初陆棠赐婚，三年来更是对她不闻不问，如今又为何要带走赵轻悦的尸体？
贺岁舟不明白陆棠的做法，为了养那毒箭上的伤，只能在王府中暂作休养。
这些日子里，他都没有再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日夜对他而言已然没有了区别，时间的流逝更是让贺岁舟心情急躁。
他想要立刻带回赵轻悦。
就算她死了，也该死在自己的身边。
半月后，贺岁舟身上的伤势好了些，毒却未清，但他很快领兵，命人策马奔向皇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