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瞬。
在唐初初醒过来到现在，她想过无数种跟季司霆再见的画面，她料想到这样的情景，却又没料到是这样猝不及防。
她看着季司霆，没有说话，脸色更是沉寂得像一潭静湖。
季司霆也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把轮椅扶起来，然后将她抱起来放在轮椅上，动作熟练而又轻柔。
然后，他推着轮椅往叶怀宇的方向走去，可是唐初初抓住了旁边的转轮，让轮椅又停了下来。
季司霆愣在了原地，唐初初靠坐在轮椅上，头却微微垂了下来。
耳旁好像一瞬间只剩下风声，就连阳光洒下来都带着一股凉意。
良久，到底是季司霆先开了口：“初初，这里风大，我带你过去。”
可唐初初仍旧死死抓着转轮不松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气氛有些沉闷。
最后，季司霆沉沉叹了一口气才道：“别恨我，恨一个人会很累。”
唐初初没有回应，直到她听见季司霆渐远的脚步，她才像松了一口气一样放开了转轮。
她整个人靠在轮椅上，整个人都觉得无比疲倦。
也许，她确实应该像季司霆说的那样，去恨他，去怨他。
可是如果只是单纯的恨，事情就很简单了。偏偏，她对他的感情里掺杂了太多，连恨都不能纯粹了。
最黑暗的时光，她想过要以死亡结束这痛苦的一生，她也的确这样做了。
如今再睁眼，仿佛世事变迁，她感觉到她的心也跟着变得苍老，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情感了。
那以后的几天，季司霆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一直都在身边。
她睡觉的时候，会感觉到有一双悲伤的眼眸一直在看着她。
有时候，她能感觉到有人在抚摸她的头发，有人在耳边温柔的跟她说话。
告诉她，今天新闻出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跟她说夜里的星星多明亮。
可是每次她醒过来，只能看见窗纱在微风中微微晃动着，黑夜里，她看不见一个人影。
终于，在五月中旬，唐初初出院了。
尽管她的腿还是不能自如活动，但是坚持复健的话，过正常人的生活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在A市，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由叶怀宇带着她回到她所谓的家。
那是一幢看着不怎么豪华的小房子，门外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很多花花草草。
屋子外有一条宽敞的回廊，春天在那里晒太阳应该很舒服。
打开门，她闻到房子里有股很香的饭菜味，厨房的方向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看见季司霆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季司霆是不会做饭的，想不到三年时间，他也能亲自下厨了。
唐初初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任由叶怀宇将她推到电视跟前，给她放着电视。
可是唐初初没有看电视的心思，转头细细打量着这个房子。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房子被布置得很温馨，是她喜欢的样子。
“姐，吃饭了！”叶怀宇端着碗筷出来叫她。
全程只有季司霆一句话没有说，他也只是很简单的吃了两口饭就上了楼。
楼上的脚步声来来去去响了很久，季司霆才下楼，手里抱着的都是她的东西。
他没做声，只是把东西拿到一楼的房间一点点又摆放好。
忙到傍晚，季司霆才终于忙完，叶怀宇也正好去楼上洗澡了。
唐初初就坐在客厅，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没有打开的电视上。
季司霆走出来，把电视打开，调到那个熟悉的综艺节目。
里面的人笑得很开心，轻快的音乐，搞笑的画面常常都得人捧腹大笑。
唐初初沉默看着，面无表情，就像从前无数个她还是植物人的夜晚一样，没有反应。
季司霆照常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他摸了摸口袋，摸出一根烟，可他刚放进嘴里，看了一眼唐初初，又把烟拿下来，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唐初初的眼神愣愣看着电视，忽然开口：“谢谢。”
第二十三章 从没真的认识过你
原来，时间会把曾经最亲密的人最终分割开，变成一个陌生的存在。
季司霆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谢谢这两个字会这么刺耳。
他跟唐初初在一起道现在，从来没有说过谢谢这样的字眼，因为太过陌生了。
他身子一l̶l̶l̶震，嘴角却是强挤出一抹苦笑道：“初初，我认识你十几年了。”
认识她十几年了，他们不是陌生人，不要演绎这样客气的桥段。
唐初初不由自嘲一笑：“对啊，十几年了，我也从没真的认识过你。”
她曾经真的以为，季司霆会是这辈子对她最好，最爱她的男人。
可是原来到头来，就是这个人把她推进了深渊，把她生命的最后希望也掐断。
季司霆一时哑口，想必是这些年，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在唐初初不知道的时光里一一跟她说完了。
他甚至连一句愧恨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这三年，他说了太多了。
所以，他发觉，语言太轻了，他根本没有办法用一句对不起来弥补过去对她的所有伤害。
季司霆听见轮椅咕咕滚在地上的声音，他看着唐初初已经自己进了一楼那间卧室。
房间开了灯，房门被轻轻关上。
他这才收回眼神，起身去了外面的回廊，他坐在门口，眼神晦暗。
良久，才又摸出一根烟来，点燃，然后深吸了一口。
他心里其实是欣喜的，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唐初初，哪怕这个唐初初已经不属于他了。
经历一场死亡，他忽然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
比如说唐初初的曾经，又比如说，过去三年的痛苦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