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西无力地躺在床铺上，眼角渗出泪水——她明白这是为什么。
长期服用精神药物，身体早就习惯了在偏执症发作的时候冷静下来。
她想的，她不一定会做到。
笼罩在充满厉右年气息的被褥里，慕念西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无能。
为什么她要患上这个病？
为什么爱一个人这么难？
卧室外，厉右年坐在沙发上，随意披了一件毛毯。
他仰头闭上了眼，无奈地用胳膊搭在双目之上。
刚才，他看到了慕念西醒了，也明白自己的话被她听到了。
可惜，他并没有看到她的欢喜。
沉默不动已经是她的回答了。
走到这个地步，果然是他自作自受。
慕念西以前受得苦，现在要让他一点点偿还。
“厉右年，这是你应得的。”厉右年自嘲道。
后悔和悲伤交织，编笼成黑暗笼罩了内心，也笼罩了这间小屋。
就算迎风吹起的爬山虎都变得阴森起来。
……
第二天，厉右年早早离开了民宿，留下了一张纸条。
慕念西双眼挂着黑眼圈走了出来，脚下没有穿上鞋，冰冷的地板让她慢慢清醒。
她拿出手机：“小于，今天我不去上班了。”
请完假，慕念西回到家中换上衣服，重新梳了头发。
镜子中的她脸颊微微发黑，目光呆滞，让她梦回了两年前。
离开厉右年的第五个月，精神接近崩溃的慕念西就是这副模样。
放下梳子，慕念西拿出粉底把眼底遮了遮。
随后，她叫来出租车前往了诊所。
心理医生看着新出炉的病例，他皱着眉扶了扶眼镜，唉声叹了一口气。
“小姜啊，虽然我能理解你的情况，但是你的病况不能让你再这样下去了。”
慕念西询问道：“陈医生，如果我答应他，病情会不会有好转？”
陈医生沉默了一瞬，“感情的事还要靠你们自己解决，但是我必须说一句……”
“你的病况大部分原因是患得患失的矛盾促成的。”
“在他不能给你绝对的安全感之前，尽量少接触吧。”
医生的话如同魔咒一般悬在慕念西的脑袋上。
独自一人来到海边，她漫步在沙滩边上，远处的两个小孩儿堆着沙子。
慕念西找了一块地方坐下，就这么看着小孩儿玩耍。
以前他们生活的地方没有海洋，有一次他们发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塘。
姜玉珏跳到水塘里，厉右年很嫌弃地看着他。
最后厉右年走到慕念西身边，帮她搭城堡。
星星手链也就是在此之后送她的礼物。
慕念西慢慢起身走到海边，她提起高跟鞋，让双脚融入沙子中，咸咸的海水偶然冲上来，与她轻触一下便离开。
厉右年和她就像沙滩和大海一样，明明可以触摸到，却永远界限分明。
大海一次次冲刷沙滩依旧无法改变任何事物。
沙滩还是沙滩，大海依旧是大海。
永远界限分明。
海水渐渐漫过脚腕，慕念西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洋，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
又待了一会儿，慕念西想着该回去了。
就在转身之际，忽然一个人突然抱住了她。
慕念西刚要挣扎，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腔，“厉右年？”
“你在做什么？”厉右年神色慌张。
他刚才坐车路过的时候，看到慕念西站在海里吓出一身冷汗。
“我就是吹吹风。”
“那也不能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吹风！”厉右年呵斥了一声。
慕念西随即笑出了声。
“下次不会了。”
厉右年牵着她往回走。
路过两个小孩儿搭起的城堡，慕念西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小声地开口。
“厉右年，我们还是当兄妹吧。”
第23章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大海哗啦啦的水声压过了慕念西的声音。
厉右年疑惑地回头，“你刚才说什么？”
慕念西大脑空白了一瞬，她迟疑地说：“没什么，我饿了，快点回去吧。”
从厉右年拉着她走变成了慕念西主动拽着厉右年。
厉右年跟在后面，低头看着二人相握的双手，一言不发。
其实刚才都听到了，只不过他装作没有听见而已。
当他听到“兄妹”二字的那一瞬间，厉右年突然厌恶起以前的自己。
这股难受的厌恶一直都是慕念西在承受。
他仅仅第一次感受到，都已经快撑不住了。
当年的她到底是用了多少勇气一步步走在刀尖上的？
光是想想，就让厉右年窒息。
……
“你还要出差多久？”
坐在西餐馆里，慕念西看着手机问道。
厉右年切牛排的动作一顿，“依照现在的进度，应该还有一两个月。”
慕念西点点头，没有继续问，放下手机，专心对付手里的牛排。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小于刚才发来短信，林倩又去了咖啡馆，瞪了她一天。”慕念西说，“你不在的时候她也经常过来。”
厉右年皱眉，“她在找你麻烦？”
“没有，就是坐在那里瞪我而已。咖啡馆开门就是做生意的，也不能赶她走，更何况她也没做什么。”
厉右年扶了扶眼镜，“抱歉。”
慕念西一听，嚼着肉的动作一滞，随即装作不在乎地说：“你道什么歉，你和她又没有关系。”
厉右年沉默。
气氛忽然微妙起来。
慕念西试探一问：“你和她……以前真的交往过？”
“没有。”厉右年立刻否认，“她的父亲是我的导师，老师总是撮合我们，所以让她产生了错觉。”
慕念西心里松了一口气，笑道：“那你更没必要道歉啊，这又不是你的错。”
“终归是因我而起。”厉右年伸手握住慕念西的手，真诚地说，“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慕念西没有回话。
其实她不想掺和进去。
她已经决定要避开厉右年。
可是，当他听到林倩的父亲撮合他们两人的时候，还是感觉到心痛。
厉右年上大学的时间，是她初心懵懂的时刻。
慕念西还背着双肩包，而厉右年已经遇到了各种不同女人，而她根本无法插入他的世界。
那四年是最空白的时光，就算他们是邻居，可以接触的时间也只有寒暑假。
一想到厉右年和别的女人度过相同的时光，都让她嫉妒地面目狰狞。
慕念西去了一趟卫生间，吃了一点药才勉强撑过这顿饭。
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得她这么快放下，回到咖啡馆的时候，林倩刚好走出来。
三人面面相觑。
林倩一步上前，想要拉住厉右年的手臂，却被后者避开。
慕念西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林倩尴尬了一瞬，随即抬头问道：“你们去做什么了？”
厉右年微微皱眉，对于林倩质问的语气感到不满。
虽然工作上这种强势让他们搭档工作减少了不少麻烦，但是不代表他在除工作外的场合也要面对她的咄咄逼人。
比厉右年反应更快的是慕念西。
在听到这种类似“正宫”宣誓主权的语气，不禁让她笑出了声。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厉右年？”
慕念西几乎在林倩说完之后立刻还了嘴。
厉右年一愣，立刻把话憋了回去。
“我是他的同事，询问他的去向很正常。”林倩保持矜持地回答。
“知道的是同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呢！”慕念西继续讽刺。
厉右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咄咄逼人的慕念西，一时间忘了出来维护她。
林倩不依不饶：“你作为厉右年的妹妹，有点分寸都知道别插手你哥的私人生活！”
慕念西：“几年前给我发借位照片的不就是你嘛，装什么！”
厉右年一愣，“什么借位照？”
林倩一听急了，冷笑反驳：“别胡说八道，谁知道是不是厉右年其他追求者做的，看你不顺眼。”
慕念西还想吵两句，她是真的看不惯这个女人，以前耀武扬威给她发照片也就算了。
在这里，她隔三差五来挑衅自己是什么意思？
自己没本事追到厉右年，来找她撒气？！
可是，还没等慕念西开口，厉右年就一把搂过了她的肩膀。
“林倩，该注意分寸的人是你。”
林倩看他搂住了慕念西，睁大了眼睛，质问：“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慕念西刚要开口，厉右年就拦住了她。
他正色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第24章
咖啡馆前一片寂静，风铃叮叮作响，就连树边的鸟儿都探出脑袋看了一眼门前。
小于趴在窗户上，听到这句宣言激动地一抬头，一下子撞上了窗沿。
“哎呦！”
这一声才将三人惊醒。
慕念西一脸错愕。
林倩脸色苍白，看得大快人心。
林倩指着她，“你……你……”
都是高素质的人，实在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来，到头来连完整的话都不出来。
任谁看厉右年和慕念西的表情都知道他们现在还不是男女朋友。
对于厉右年的主动，林倩深受打击。
“厉右年！你们真的是……”
厉右年轻咳了两声，默认了。
林倩脸色一变，骤然转身跑走了。
厉右年完全没有在意林倩在想什么，目光一直落在慕念西的身上。
只见她白皙的脸颊红透了，就连耳尖都没避免。
“时念，你没有反驳……”
“我只是为了不让她缠着你。”慕念西慌张解释，“你应该谢谢我！”
厉右年见状微微一笑，“谢谢。”
这一声，全身的燥热突然散去，慕念西觉得这一幕过于熟悉。
她甚至能想象出厉右年会如何冷漠地说出让她心冷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