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璟骁从改为议事厅回到书房,看见坐在榻上的姜佛桑不由一愣,随即狠狠皱眉。
战事的不顺让他口出恶言:“公主这般作态,和青楼女子有什么区别。”
姜佛桑一愣,只觉得心脏像破开大洞,寒风呼啸着朝里涌入。
楚璟骁还在训责:“此刻前线战况不明,公主为君,却执念于儿女情长,不如像云筝那样做些实事!”
姜佛桑攥紧手,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解释。
楚璟骁的毒,只要过了今夜就不会再复发,她也没必要再解释。
姜佛桑只是解开衣带,缓缓起身。
肌肤胜雪,黑发如墨。
她哑声开口:“三月之约作废,过了今夜,本宫便算你完成约定。”6
泠然的空气攀爬上每一寸肌肤,激起战栗,姜佛桑上前一步,轻轻靠进楚璟骁怀里。
她轻轻闭上眼,将楚璟骁的手往自己腰间带,尾音带着颤:“要我。”
楚璟骁呼吸陡然一沉,下一刻,姜佛桑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便倒在了榻上。
黑夜如同薄被覆盖两人,床榻间陡燃无尽烈火。
辗转噬咬,姜佛桑放肆至极,胸腔处却骤然传来尖锐刺骨的痛。
这一次,姜佛桑没能压制的住,鲜血瞬间溢出嘴角。
她猛然顿住,将那股腥甜狠狠咽下,将头埋进枕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焰终于熄灭。
就在楚璟骁穿戴整齐时,姜佛桑突然叫住他:“璟骁。”
他回头,脸上仍是冷冰冰的厌恶。
姜佛桑慢慢坐起身,一双眼看了他很久,才轻轻开口:“将军,万事小心。”
楚璟骁眉心拧起,不知道姜佛桑又是什么心思?
他不愿去多想,转身就要走。
打开书房门时,姜佛桑郑重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楚将军,中原便托付给你了。”
他脚步一顿。
她张了张嘴,嗓音暗哑:“你怎么在这里?”
玄清对上她不甚清明的眼,哑声开口:“你的酒忘在了寺里,你说过,你一定要喝完它。”
“是吗?”姜佛桑撑着床沿想要起身,又是一阵猛地咳嗽,身形不稳。
这一次,玄清伸手扶住了她。
只为一人,跋涉千山。
出家人本该看破红尘与生死,可听闻姜佛桑随军出征,他却瞬间乱了心神。
佛渡世人,却难以自渡。
玄清攥紧佛珠:“姜佛桑,你快死了。”
姜佛桑咳出喉间血,却是露出一个轻松笑容:“这不是你我早就知道的事?”
玄清沉默半响,无法压制声音中的低沉:“我后悔帮你渡毒了。”
姜佛桑诧异无比,声音淡然却坚定:“玄清,中原可以没有长公主,却不能没有大将军。”
三日后,楚璟骁正式率军出击。
姜佛桑留守庆城,临行前。
姜佛桑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这是本宫赠与将军的出征之礼。”
楚璟骁猛然抬头,眸色凌厉:“公主这是何意。”
姜佛桑静静的看着他,将和离书往前递了递。
“本宫以此书,祝将军大胜归来。”第10章
和离书最终没被楚璟骁接过。
大战在即,姜佛桑怔愣着看着他起身上马。
大军离去,城门口,姜佛桑撑不住往后一倒,‘和离书’被她口中鲜血染红。
……
半月后,前线捷报传来。
楚璟骁率军连夺三城,军心大振。
姜佛桑看着得胜的消息,开了玄清带来的‘醉春风’。
石桌上,一坛酒,两只盅。
姜佛桑端起酒盅,却不似以往一饮而尽,而是慢慢抿着。
片刻后,她突然开口:“玄清,其实本宫并不好酒。”
玄清轻声道:“我知道。”
“只是这毒发作起来实在难熬,只有醉了,才不会那么疼。”
“我知道。”
姜佛桑整个人都显得松快:“我很高兴,我很快就不会痛了。”
“等彻底打赢北境,到时,你就将那最后一坛‘醉春风’浇在我的坟前,叫我在下面和扶苍喝个痛快。”
这一日的醉春风,是姜佛桑喝的最久的一坛酒。
宿醉一场,再醒来时,却是风云突变。
“长公主,北疆精兵朝庆州城来了!”
姜佛桑瞳孔骤缩。
谁也没想到,在中原精兵长驱直入之时,北疆竟还敢分出兵力绕后偷袭!
片刻后,姜佛桑登上城楼。
敌军十万,而庆州城内,满打满算不过一万将士!
守城将领语气急切:“长公主,所有将士已撤回城内,北疆蓄谋已久,就算楚将军回援最快也要三日,此次庆州,怕是扛不住了!”
“扛不住也要扛!”姜佛桑眼中满是坚定,“身后满城妇孺,是谁的妻儿,谁的母亲!他们的命都压在我们身上!”
她望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迅速发号施令:
“快马加鞭给前线报信!”
“城中所有将士立即准备守城器械,无论如何,守住庆州,等待援军!”
“是!”0
……
前线,楚璟骁望向远方,只要攻破这座城,北疆便灭!
此时副将却冲进营帐:“将军,北疆兵分两路,庆州城外,大军压境!”
楚璟骁心底一颤,猛然站起身来:“整顿兵马,立即回防!”
一旁的云筝拉住他:“骁哥哥,你要为了公主放弃为楚家报仇吗?”
楚璟骁甩开她的手:“仇我自然会报,但公主也不能有事!”
云筝看着他冲出营帐,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
半月后,庆州城外横尸遍野,几乎弹尽粮绝。
姜佛桑踏出城主府,瞬间愣住。
门前,守城将领单膝跪地:“庆州城已弹尽粮绝!挺不过今日了,属下派人掩护公主撤退!”
姜佛桑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会留下来和你们一起。”
守城将领一愣。
姜佛桑没多说:“将城中妇孺送出去,所有将士,随我去城楼!”
就在她要离去之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公主!我们也去!”
姜佛桑倏然回头。
只见长街之上,所有妇孺都拿走出门,拿着菜刀,锄头,所有能当武器的东西都被绑在了身上。
“公主!”
“公主!”
她们咬着牙,红着眼:“让那些蛮子进来了,大家都是死!我们中原的女儿,死也要死得光彩!”
姜佛桑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城门传来‘轰隆’一声。
北疆动用了攻城塔!
雷鸣般的声响瞬间传遍庆州城。
姜佛桑刚着众人来到城楼,北疆首领策马前行,开口喊话:“打开城门,交出中原长公主,饶你们不死。”
姜佛桑眼神一动:“只要交了人,你们便不屠城?”
“我们北疆人,向来不屑说谎。”
姜佛桑沉声开口:“你们退后一里,给我们一个时辰考虑。”
回到城楼下,玄清急切开口:“他们的话不可信,北疆人只想用公主作为筹码,如果真遂他们的意,中原危矣!”
姜佛桑一字一顿:“但只有活着的长公主才是筹码,不是吗?”
姜佛桑平静至极:“我是公主,绝不能死在敌军手中,更不能被敌军生擒,如今以身殉国,还能换满城百姓平安,更能激起我中原儿女的血性,有何不可?”
玄清和在场的将领被震住。
姜佛桑朝他们笑了笑:“与诸位共战一场,已是幸事。”
随后,她衣袂翻飞,大步走向城门。
一个时辰后,姜佛桑站在了北疆首领面前。
她微微仰头:“首领需谨遵诺言,名满天下的玄清大师可是见证!”
首领狞笑:“那是自然,来人,去把她……你做什么!”
他话刚落音,就见眼前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
她带着狠烈与决然,将那抹寒意直直射入心口!
……
疾驰三日,离庆州城还有十里的楚璟骁突然心中一痛,险些栽下马来。
“将军!”
楚璟骁猛然捂住心口:“无事!”
这时,一匹马疾驰而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马背上摔下:“将军,庆州失守!”
楚璟骁瞳孔一缩,急声问:“公主可有落入敌军之手?”
“并未。”
楚璟骁心里一松,却听那人哽咽:“公主说她绝不能被北疆生擒,更不可被北疆所杀。”
“为了全城百姓平安,公主……以身殉国!”
楚璟骁整个人瞬间僵住,手中长枪微微发颤。
下一刻,他挥动马鞭朝前冲去!
漆黑城墙已出现在眼前,楚璟骁看向城门,瞳孔骤缩!
城楼之上,北疆旗帜飘扬!
城门之下,姜佛桑胸膛赤红,被吊在半空!第11章
楚璟骁眼底瞬间泛起赤红。
他死死盯着那道半空中的身影,浑身感官都好似离他远去。
蓦的,他胸膛处涌起一股难言的闷痛,楚璟骁从马背滚落,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姜佛桑,你怎么会死?你怎么能死!
这时,副将也提前赶到了现场,见到不远处那道人影,也是一惊。
但还是先扶起了楚璟骁:“将军,……节哀。”
楚璟骁挥开他的手,突然道:“这一定是北疆人的计谋,一定是。”
副将一怔,随即眼眶泛红,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楚璟骁豁然转身:“让大军就地扎营,明日一早,夺回庆州!”
副将急道:“将军,我军疲累,是否让他们休整一番才行攻城之事?”
“不趁着北疆刚攻下庆州攻城,难道还要等到他们弄清楚城中布防,将庆州变成铁桶一块再去打吗?”
副将恍然,拱手正要朝后去,又听楚璟骁道:“等等。”
副将回头,却见楚璟骁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她知道北疆人的狡诈多变,一定不会将希望放在那个承诺上,你立刻联络城中暗线,看看百姓是否撤退完毕。”
“若得到肯定答复,计划不变,若不是,那攻城之战我们便等等。”
副将领命而去。6
楚璟骁再度将目光投向那道无声无息的身影,眼中难掩痛意,却又抱有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