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婧萱脚步一滞，心中一片悲凉。
程家世代护国，只因被俘半月才自尽就要被怀疑叛国，真不知是可笑还是荒唐。
江婧萱看向皇城的方向，心中悲郁无法纾解。
良久，她平复了心绪才出了太傅府。
不知何时，外面雨幕已歇。
太阳冒出了头，带来光亮。
可江婧萱站在府门外十几丈外，看着昨夜还什么都没有的将军府门庭，在一夜之间挂满了素缟。
她的目光落回到一身铠甲站在门口的程毅身上。
爹爹他，好像一下老了十岁。
江婧萱心中锥心般难受。
秋风将白幡吹起，一整日，前来程府吊唁的人屈指可数。
天色渐暗，江婧萱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府前的萧瑟，如同木桩一样站在原地。
若自己与爹爹还有哥哥一同出征，或许哥哥就不会被俘，也就不会死……
可自己却因为霍寂柏留在了京，甚至大婚那日被他折辱，丢尽了程家的颜面！
十九年来，从未有过的悔恨、悲愤和自责占据了她整颗心。
程家儿女流血不流泪，可她的眼泪却还是不争气汹涌而出。
江婧萱咬着牙不肯哭出声来，执拗着最后一点点程家人的骨气。
夜幕，她看着程毅被柳馥兰搀扶进了府，才转身离去。
从不信佛的她徒步来到齐云寺，替程云韬点了盏长明灯。
她不能进去将军府，只能对着佛祖重重的磕了个头，祈求来世再与程云韬做兄妹。
江婧萱缓缓起身，长袖拂过一旁的签筒，一只签从横倒的签筒中落在了她的脚边。
只见上面血红字体刺眼：“一心勒马向前去,难渡江头独木桥。”
一踏进诗社，江婧萱却是再也迈不开腿。
只见中庭里，霍寂柏正与一女子饮茶吟诗。
翩翩公子，浊世佳人，天造地设！
而这时，霍寂柏看见她，原来温和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你来作甚？”
江婧萱却漾起一个苦笑，她看着那满脸疑惑的温婉女子，对着霍寂柏说:“我同意你娶平妻。只要你休了我！”
霍寂柏呆了一下，继而愤怒:“江婧萱，你又在胡闹些什么？！”
“我何时有胡闹的资格？”江婧萱苦笑反问着，“从头到尾我就像个棋子一样任你们摆布，你们为何还不满意？”
霎时，霍寂柏的脸立刻黑了:“当初求着皇上下圣旨赐婚的，是你！”
江婧萱眸色深深的看着眼前之人，到现在，他依旧认为是自己求婚。
可明明那次进宫，她是担心爹和哥哥去请缨出战的。
却没料到被皇上拒绝，反而下了赐婚圣旨，也让霍寂柏误会自己到了现在！
“若我说，我那是……”
“够了！你走吧，别扰了这清静之地。”霍寂柏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下了逐客令，转头与那女子继续饮茶闲谈。
江婧萱站在园中，被人忽视。
良久，她才转身回了太傅府。
可没想到，刚到太傅府门口，就看到等在那儿的柳馥兰。
江婧萱忙迎上前，搀扶着身怀六甲的她：“嫂子，你怎么来了？可是爹爹让你来寻我？”
她问着，眼中蒙着层光。
可柳馥兰却摇了摇头，反而是说：“突厥又犯边境，朝中只能爹爹能领军，可上次归来，他老人家受的伤还未好，如何能再让他奔赴战场！”
江婧萱满脸急切：“嫂子放心，我不会让爹孤身一人前去！我这就去见他。”
江婧萱立时回了将军府。
程毅看着突至的江婧萱，冷下脸还未开口，就见她倏然跪地：“爹，您既要出征，就让女儿跟您一起去。”
程毅望向在她身后走来的柳馥兰，心中已大致明了。
他知晓江婧萱的性格，良久才点点头：“好，后日卯时，西城门外，过时不候。”
江婧萱见程毅没有玩笑之意，顿时欣喜。
此次出征，她不仅要保护好爹，还要报杀兄之仇！
回到自己出嫁前的闺房，江婧萱将十六岁时父亲送给自己的白色盔甲拿了出来。
她指尖摩挲着，复又拿过兵器细心擦拭。
一日后。
江婧萱收拾好所有东西，坐在练武场前发呆。
若是这一战有去无回，邵家从此又多了位亡妻，皇上也不会忌惮程家功高盖主了。
那时，霍寂柏是会为自己的死伤心，还是欣喜终于摆脱她了呢？
江婧萱不知道，也不愿再深想，起身朝着太傅府而去。
自那日在诗社外与他争论一番，她便再未见过他。
太傅府书房。
霍寂柏听闻脚步声抬头，看见江婧萱，眼神骤冷：“你又来作甚？”
江婧萱看着霍寂柏始终都未有她的眼，藏于袖中的手微抖：“我来是想问你，十二年了，你当真从不曾对我有一丝真心吗？”
整整十二年，她就算捂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但霍寂柏并未立刻回答。
这个问题似曾相识，诗社中的清玉问过他，就连他也问过自己。
可他出口的话轻描淡写，却伤的江婧萱一颗心百孔千疮。
“从未有过。我倒是要问问你，纠缠了我十二年，还不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