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宇没有回答，端着酒杯挪开了视线。
无言了一阵，澹台胤头疼的厉害，也不愿再跟他浪费时间，转身便要走。
这时，秦霄宇突然开口：“还有八天上诉期。”
澹台胤脚步一顿，紧蹙起眉。
何思辰也愣了：“什么意思？”
秦霄宇仰头将酒喝完，神色淡然：“意思就是他会再输给我。”
路灯昏黄。
一辆吉普缓缓停下，澹台胤推开车门，步伐踉跄地走向家门。
何思辰下车扶着他，摸遍了他口袋也没找到钥匙。
澹台胤打了个酒嗝，昏昏沉沉地说了句：“花坛……下。”
闻言，何思辰俯身挪开花坛。
一个带着“季”字的挂饰钥匙静静躺在地上。
他拿起钥匙，看着挂饰忍不住打趣道：“想不到你居然喜欢这种小女生的东西。”
澹台胤抬眸望去，眸光微凝。
那是宋潆月一年前系上去的，她说她在一堆字里找了很久才找到“季”字。
想到宋潆月那时微红的脸，他心口微微一紧。
“你回去吧。”澹台胤拿过钥匙，毫不客气地赶人。
何思辰气笑了：“不说谢谢就算了，连杯茶都让我喝？”
澹台胤沉默，一脸心不在焉。
“你在想秦霄宇的话？”何思辰猜测着，又补充了句，“还是那个侄女？”
澹台胤皱眉：“你什么时候这么烦人了？”
又被怼了的何思辰撇撇嘴，见他进去了才转身准备回家。
可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医院的护士。
“喂？”
电话中传来护士有些担心的声音：“何医生，宋潆月情况有些不太好，你回医院一趟吧。”
闻言，何思辰严肃了脸，立刻赶回了医院。
重症监护室。
“奶奶……小瓷疼……”
宋潆月嘴里不断吐出痛苦的呓语，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泛着青灰色。
何思辰急匆匆走进来，冷静地给她做着检查。
恍惚中，宋潆月只觉有只手在翻自己的眼皮，意识模糊到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她下意识地唤了声：“小叔……”
何思辰手一顿，微皱着眉俯身贴近宋潆月：“你说什么？”
宋潆月奋力抬起眼皮，气若游丝：“小叔，我真的没有杀人……”
第十四章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惊醒了沙发上的澹台胤。
他大口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湿，眼中还有未褪去的恐慌。
雨从没关窗的阳台飘了进来，拍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澹台胤环顾着客厅，修长的手指穿插在黑发间，呼吸有些急促。
他梦见了宋潆月。
梦中的她穿着囚服，无声对他说了句什么话后血便从她嘴角流下。
刺眼的红色染红了那蓝白的囚服，甚至像海水淹没了他整个意识。
好一会儿，澹台胤才缓和情绪。
他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起身脱掉外套朝卧室走去。
天明。
医院内。
宋潆月再次醒来，耳畔除了医疗仪器运作的声音，只有窗外远处的车流声。
她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干涩的眼一热。
她做了个梦。
梦见十五年前的澹台胤递给她一颗糖，温柔地叫着自己“小瓷”……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护士端着碗粥，脚步轻轻地走进来。
见宋潆月醒了，她松口气后便调整了病床的高度。
“苏小姐，虽然你现在打着营养针，但总会肚子饿，我帮你买了粥，吃点吧。”
护士坐在病床旁，小心地冒着热气的粥。
宋潆月看着她，突然就落了泪。
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与她萍水相逢，照顾她也许是处于职责，可这微不足道的温暖，却是澹台胤多年不曾给她的。
宋潆月抑着喉间的紧涩，艰难开口：“谢谢你。”
等喂完了粥，护士帮她擦了嘴角后才道：“我听警察说建议你取保候审，要是在里面病情恶化，怕救治不及时。”
宋潆月目光渐暗。
她已经身无分文，就算保释金酌情将百分之八十，她也拿不出。
况且，自由对自己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见宋潆月没有回答，护士也不好再说什么，安慰了几句便出去了。
也许是因为病痛，宋潆月疲惫地闭上双眼，努力放空自己。
律师事务所。
澹台胤刚进办公室，助理苏烨便将个纸盒放在桌上：“季律师，前段时间的案件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
知道上司最近情绪都不怎么好，他说话都多了分小心。
“谢谢。”澹台胤捏着带着丝倦意的眉心，头也不抬。
苏烨正要转身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脚。
“对了，之前有封……”
“小季！”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粗狂的声音如雷乍响。
苏父气冲冲地走过来，拉开椅子就坐下：“我的赔偿金呢？”
澹台胤示意苏烨出去，而后冷冰冰回答：“如果她有钱赔，也不至于要蹲十年牢。”
“别跟我扯这些！”苏父挥了下手，咄咄逼人，“现在陈慧每天要花千多块钱的治疗费，我哪来那么多钱？”
听到这话，澹台胤黑了脸。
妻子昏迷，女儿入狱，他却只在乎钱。
这到底是是什么样的父亲！？
苏父警惕似的看了眼门外，忽然压低声音：“我妈手里可还攥着两百万，她死了，这钱肯定到了宋潆月手上，她不可能没钱！”
说着，他语气突然谄媚起来：“小季，看在你妈和陈慧是朋友的份上，你把钱从宋潆月那儿弄出来，我给你双倍律师费。”
第十五章
看着满眼贪婪的苏父，澹台胤觉得有些荒唐，更忍不住去想宋潆月这些年的苦日子。
她的衣服和鞋是苏雪不要的，哪怕是生日过年，她也不会得到什么礼物。
想到这些，澹台胤觉得胸口闷得慌。
他神情多了分不耐：“如果那笔钱作为遗产归到宋潆月的名下，法院自然会查得到”
苏父脸色一变，拍桌而起：“打官司前我就说了不管她做不做牢，只要赔钱，现在人进去就算了，钱也没有，有你这样做律师的吗？”
澹台胤紧蹙眉，心底又替宋潆月感到悲哀。
想不到人心已经凉薄道这种地步了！
他目光骤冷，沉着脸下逐客令：“宣判结果已经执行，你再怎么告也是这个结果，我还有事，请别打扰我工作。”
苏父知道澹台胤脾气，也不敢再纠缠，只能憋了一肚子火走了。
见人离开，澹台胤才觉耳边宁静了些。
他看了眼台历，幽深的视线停留在十八号上。
那天是宋潆月的二十四岁生日……
当晚。
何思辰一脸凝重的看着宋潆月今天的检查结果：“苏小姐，按照你现在的情况，如果做心肺联合移植有几率延续你……”
他突然停住，眸中闪过抹尴尬。
他一时忘了宋潆月目前还在保外就医。
心肺联合移植的费用最少五十万，而她住院的治疗费已经由监狱方面承担了，那种大型手术恐怕是不会负责。
宋潆月呼吸平稳，目光也毫无波澜。
她知道自己没资本去买那几年命。
沉默了几秒后，何思辰才重新开口：“你真的没有其他家属了？”
他偶然听护士说过，宋潆月是被她亲生父亲告到坐牢的。
惊讶之余也不免有些唏嘘。
“没有。”宋潆月眸色黯淡，语气满是无所谓的淡然。
再次得到否定的答案，何思辰无奈地要摇摇头。
叮嘱了几句让她多休息的话后，他便离开了病房。
谁知道刚出去，竟见秦霄宇在跟监视宋潆月的警察说话。
何思辰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秦霄宇看了他一眼，朝警察点头说了声谢谢后才回答：“来看看客户。”
闻言，何思辰愣了。
这里可是医院，哪来他的客户？
没等他反应，秦霄宇径直进了病房。
病房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药水味，心电仪中的线条伴着滴声有节奏地起伏着。
他看向病床上的人，深沉的眸子掠过丝惊讶。
在秦霄宇的记忆力，宋潆月是个妆发穿着夸张的小太妹，他甚至亲眼见过她在巷子里打架。
而此刻眼前的女孩，瘦弱苍白的让人心生不忍。
宋潆月缓缓转头，神情微怔。
男人有些眼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
秦霄宇走过去，嘴角勾着抹淡笑：“我是澹台胤的大学同学，秦霄宇。”
听见“澹台胤”，宋潆月心微微一沉。
她挪开视线，似乎从听见他和澹台胤的关系后就没了兴趣。
秦霄宇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她脸上的伤：“我已经和监狱方沟通过，只要你同意上诉，我会做你的辩护律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