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谁?」
「一个无情无义的家伙,」我怕得要死,但还是尽量维持语气平稳,「我救了他的命,他在我家白吃白喝,后来拍拍屁股就走了……」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太子的声音突然有些耳熟。
我正要开口,红盖头被猛然掀起。
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精致的眉眼,优异的轮廓,高高竖起的金冠,配着一身明亮的红。
好看极了,像天神下凡一样。
又再熟悉不过。
「怎么是你?」我惊讶出声。
11
他笑得神采飞扬,轻刮一下我的鼻梁:「不然你想嫁给谁?」
一颗悬着的心陡然落了下来,方才准备慷慨赴死的一腔孤勇都跑没了,只剩下不争气。
我哇得哭出声,两行眼泪喷了出来。
「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他慌了神,要给我抹眼泪:「你别哭,别哭啊。」
我乱七八糟地锤他胸膛,虽然没使多少劲。
他索性把我拉到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想跟你闹着玩,不是故意吓你的。」
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又这么温柔地哄我。
我贴在他的怀里,故意哭得声音更大了。
「你妆花了。」他道。
我一个猛吸气,赶紧止住眼泪。
四目相对,我们彼此沉默了一瞬间,都笑了起来。
我呲着大牙道:「没想到嫁的人是你,我太开心了。」
「很开心?」
他眨眨眼睛,眸子里似有星河闪动。
我说:「对啊,咱俩认识,总比嫁个不认识的强。」
他眼里的星星就没了。
「但是,你怎么知道我是虞丞相的女儿,我以前好像没跟你说过。」
他笑道:「我提到京城虞家,你难得气性那么大,再加上你曾经的遭遇,一想就想明白了。」
我也道:「怪不得你从来不说名字,原来你叫……时樾,以后要唤你太子殿下了。」
「在外人面前喊太子。」
他往我身边靠了靠,下巴枕在我的右肩上,对着我的耳朵轻声细语。
「私下喊时樾也行,喊夫君也行,喊相公也可,随你挑。」
我身体绷直,突然觉得有点热。
不是,有点饿。
一整天没吃饭了,我不自觉地去摸肚子,才发现手一直被他紧紧握着,温热的手掌将我的手包裹住。
我以前何曾跟他这样肌肤相贴过。
即便睡觉也是一人一床被子,谁也不打扰谁。
哪像现在,气氛搞得这么尴尬。
他看着我的小动作,笑道:「是不是饿了?」
「嗯。」
他当即让人传膳,不一会儿便送来了两碗热腾腾的面和精美小菜,。
我穿戴凤冠霞帔,凤冠死沉不说,我一低头,垂下来的金步摇容易落到碗里,袖袍也宽大不便,我把两只袖子往上一撸,一会儿又滑下来了。
时樾绕到我身后,在我脑袋上研究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凤冠取下来了。
他不小心薅到我的头发,我就嗷嗷喊疼。
「外面的衣服也脱了吧。」他道。
衣服样式复杂,我自己实在弄不来,便张开双臂,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太子殿下的伺候。
「笑什么?」
我憋着笑:「想起了好玩的事情。」
「说说。」
「在山上你为了躲避追兵,不情不愿地穿上了我的衣裳,头发还是我给你梳的,你戴着我的绢花,可美了。」
「嗯,不准说出去。」
12
他也饿了,跟我一人一碗面,还不忘教育我:「慢些吃,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
「宫里的东西真好吃。」
「给你当太子妃真是太好了,有吃有喝,还有人陪我说话。」
我吃饱喝足后,又开始说个不停。
时樾挑挑眉毛:「就这点好处?」
「你也特别好。」我呲着牙笑。
说完这句,在他的笑意盈盈的目光里,我忽然觉得心头一热,有什么东西萌发而动。
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这人吃饱了就困,打了个呵欠,道:「我今天起得可早了,昨晚都没睡好,早点睡吧。」
我一骨碌就滚到了床里边,跟往常一样,给他留出一半的空。
相较于我的潇洒,时樾则显得不太对劲。
他手臂撑着床褥,喉结滚动了一圈,俯视着我:
「嬷嬷没跟你讲过,新婚之夜该怎么做吗?」
「讲过。」
他刚要松一口气,又听我道:「我们以前不是天天一起睡嘛。」
「……」
他抽了抽嘴角,拧眉道:「她就这么教你?」
一提这我可来精神了。
我一顿喋喋不休,把陈嬷嬷收了大夫人的好处,故意不好好教我,还套我的话等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她说我有过别的男人,会遭到太子厌弃,让我劝你纳妾。」
「虞栖月也想嫁给你。」
时樾恨声道:「该教的不教,不该教的乱教。」
「心思歹毒的老奴,孤非让人打死她不可。」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又变得温柔缱绻。
他摩挲着我的脸,喃喃道:「吾妻少时无依,心思单纯,风月之事,孤亲自来教。」
他好像正要干什么,我想起了顶要紧的一件事,忙攥住他的胳膊,道:
「明早是不是要给皇上敬茶请安?陈嬷嬷没跟我讲规矩,她说敬茶的规矩不归她负责。」
「……」
时樾神色一凛。
看他的神情,陈嬷嬷怕是不能安然无恙地告老还乡了。
现在已经是戌时末,明日要赶在皇上卯时早朝前就敬茶请安,所以我们必须要在寅时前起床。除去洗漱打扮和学规矩的时间,能用来睡觉的时间也就两个时辰。
而且今天折腾了一天,现在我又累又困。
他道:「先睡觉,明天提前一个时辰起来,我教你规矩。」
他一开始是抱着我睡的,他的身体比被子还要暖和,我觉得很舒适。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亲了我一下,接着便松开手,翻身朝另一个方向了。
我有些不满,闭着眼睛嘟囔:「你怎么不抱我了?」
良久后,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下次一定。」
13
早上梳头时,小翠偷偷问我:
「奴婢昨夜在殿外执勤,隐隐听到哭声,奴婢心中担忧,太子对二小姐不好吗?」
我这才想起,昨晚好像是哭了一点点。
我摇摇头,叹道;「他连抱都不肯抱我。」
小翠用便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我。
皇上四十多岁,生着一双对世事洞若观火的精明眼睛,我们去请安的时候,云贵妃也坐在一旁。
时樾教得好,关键是我聪明,虽然是临阵抱佛脚,但给皇上请安时不仅礼节周到,而且表现得落落大方。
皇上道:「樾儿啊,这次的婚事,朕让老三先挑,你可别觉得委屈。」
时樾恭声道:「长幼有序,儿臣理当礼让皇兄,更不敢因这点小事让父皇为难。」
我心头起伏不定。
云贵妃注意到了我的异样,笑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皇上转头看我:「太子妃,朕这么说,你不会不高兴吧」
「儿臣出身卑微,能够嫁给太子殿下已是天大的福气,儿臣谢父皇恩典。」
皇上轻轻「嗯」一声,道:「你已经是皇室中人,是朕亲封的太子妃,以后不必说出身卑微这样的话了。」
从乾元宫出来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皇上最后那句话意味着对我的认可。
虽然只是稀松平常的家常话,每个人却有着八百个心眼子,尤其是云贵妃。
回到东宫后,我一反在外面端庄大方的姿态,对时樾发起了小脾气。
「父皇赐婚,三皇子先挑了虞栖月,你无奈之下才娶了我这个剩下的。」
「要是让你先挑的话,你肯定选虞栖月,对不对?」
我嗓门有点大,时樾示意我隔墙有耳,我顺着他的余光朝着窗外瞥去,那里只不过站着一个小翠罢了。
小翠听着屋子没动静了,蹑手蹑脚地离去。
时樾这才明白过来:「你故意的?」
「嗯,小翠是大夫人的人。」
「但你还是得给我解释一下,我是挑剩下的是怎么回事?」
我气呼呼地扑上去挠他。
他笑着抓住我的手,把我抱起来放在椅子上,两臂撑着扶手,正好把我围住。
「说起来,我能坐上这太子之位,还多亏了你。」
我眨眨眼:「仔细说说。」
14
我在山上捡到时樾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五皇子。
元皇后仙逝多年,时樾与我一样,自小孤单无依。
三皇子年长,且他的母妃云贵妃主掌后宫,在前朝也运筹帷幄,皇上提到立太子时,许多朝臣都支持立长。
立三皇子还是五皇子,成了皇帝头疼的问题。
时樾去山上打猎,就是被云贵妃派人刺杀的。